番外——兄弟，永远不分离

霞云漫卷，血色夕阳下，倒下的旗帜，混乱的车辙，塞外硝烟弥漫，腥味的血向远方汩汩流淌，和漫天红云连接在一起。

鲜血染红了飞镰，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坚毅地走在战场上，手中飞镰的铁链互相撞击，每走一步，发出“当啷”的响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脆。

少年嘴角上尚有未干涸的血滴，头发乱成一团麻，大大的狼尾垂落，看起来精疲力尽。突然，少年发现了什么，迅速的朝目标方向奔去，飞镰被甩得飞远。

“哥哥”少年一下扑向一位手持狙击枪的少年，满满地开心洋溢在神情上。

“玄策。”狙击手揽紧怀中的少年，“受苦了。”

“不！”少年把头埋在狙击手怀里，“有哥哥在就不苦！”

“哥，我要吃肉！”少年抬起头来神采飞扬地仰视狙击手，大尾巴摇来摇去。

“好，好。”狙击手温柔地笑了笑，双手捏着怀里小家伙尖尖的耳朵。两人有着几分相似。狙击手有着雪一样银白的秀发，耳朵下方缀着一缕红色，而小家伙有一头活泼枫叶色的头发，中间夹杂着一缕和哥哥一样的银白。

一大一小两人便携手走进城门，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温馨惬意，当然，在如此混乱的年代，这种温馨，只能是暂时的。

【守约篇·失约·寻找】

来长城已经快一个春秋了，有时有战争时便打打仗，揍揍人，有空闲的时候便在边界商人那里打听他的去向。在长城瞭望台上眺望他的身影。但每次，都只看到孤烟独上，大雁遗飞，一片荒寂。玄策，我何时才能找到你？

“阿策——！玄策——！！”少年无助又焦急的声音略带哭腔穿透每个角落。

本凯旋归来的少年从天堂般的喜悦跌落直坠谷底的绝望，他什么都没找到，除了刻给弟弟的唯一一个木雕。

“你失约了！”少年心中一个声音说道，“你失约了，不仅对弟弟，还有母亲。”

“失约了，失约了……”那个声音一直回响着，仿佛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

想起弟弟的笑容，少年的目光从呆滞又重回清醒，目光坚毅地穿过废墟。

我一定要找到你，兄弟，永远不分离。

少年把木雕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仿佛弟弟一直跟着他一样。为了提醒自己的失约，少年改名为守约，找了很多地方，找弟弟的路比吃过的饭还多，西到大唐的函谷玉门，东到墨家稷下的机关，北到秦地的鬼谷，南到大陆边界的遗失之地。都无弟弟的踪影。

踏着疲惫的脚步，百里守约望了望长城，残阳的余晖斜照其上，长城身后落下一条长长的影子，遮住城角的几处小楼。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我长的差不多的少年？”

百里守约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面前这个酩酊大醉的人能知道玄策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影踪。

那人微睁眼眸，淡蓝色的眼睛瞟了一下百里守约，半晌后，才淡淡吐出两字：“见过。”

百里守约本习惯性的背上枪就走，因为几乎所有被他问过的人一概不知。几年来，问过的人就有万千，而只有面前的人，给了他寻找那么多年的答案。

“他在哪儿？”

那人看着百里守约着急的样子，也是淡淡吐出两字：“西域。”

……西域吗？

“你可以去长城。”那人半笑着，眼睛弯弯的，很是好看，“去那里打听消息，总会简单点。”

“谢谢。”百里守约向那人道过谢，踏向了长城的漫漫长路。

那人看着百里守约远去的背影，灌了一口酒，眼神缓缓转向自己的剑，剑中投映着淡淡的人影。

“呦？来了？可还满意？”

“嗯”阴影中的人点头，“谢了。”

“小意思，请我喝酒就行了！”那人在阳光下笑了笑，继续说道，“怎么，舍不得你小徒弟？”

“……巴不得他走。”

说完就在阴影处消失了，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哦？那我怎么从你眼中，看到了落寂？”

那人说着，嘴角落了一丝浅笑。

百里守约最终还是以长城守卫军的身份留了下来，驻守在长城，从各边各地打听他的消息。

边塞的笛声总是勾起战士对故乡的回忆，一位背着长枪的少年倚坐在城墙上，尖尖的耳朵动了动，眼神似乎有些伤感，清冷的月光撒在少年身上，把少年孤单的影子刻在城墙上，缕缕笛音穿透皎洁的夜，穿透少年不知谁的心。

“美丽的月色。”少年低声说着，“只是缺了点温暖。”

少年落满血痕的手轻轻地抚摸项链上的木雕。

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挂上笑容：“玄策，慢点。”少年梦中的呢喃，在风中消逝。

【玄策篇·遗弃·守护】

“看我飞镰！”少年甩着手中的飞镰，神采飞扬。

“喂，玄策，小心点！”

我，叫三无，今年是加入西域魔道军的第十年，一直听命于老大行动，可，老大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啊，跑题了。我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孩子，是老大带回来的，不得不说，打架方面，很有天赋。

头一次见他，是三年前的事了。

“老大回来了！”

“老大，嫂子泡到了没？”

“老大，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老大……”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然后七嘴八舌的讨论。

“诶，怎么是个孩子？”

“孩子！”

“……”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满是灰尘和泥土，最惹人注目的是眼下的那道疤和头上象征魔种的狼耳。

此刻他躲在老大身后，抬起头颤抖地环顾四周，尾巴耷拉着，怯懦的像个没了家的小狗。

“三无，这孩子，交给你了。”

“是！”

老大刚发话，就一下子没了踪影，孩子本来躲在老大身后，一时没了藏身之处，慌里慌张不知怎么办才好。

“噗”突然觉得，魔种混血还是挺可爱的。

“三无？”

“嗯？”

“怎么发起呆了？快带着孩子回营地。”

“哦。”

三无看了眼无边的朔漠，呼啸的狂风和炙热的太阳，给孩子披上了件遮风沙的大衣，一手牵着他走。因为西域的不稳定，魔种四起，丧失人性，营地几经搬迁，根本无法安定，一路上能看到许许多多森森的白骨。

“大叔大叔！”百里玄策喊到，“我练的怎么样？”

“很好”三无笑到“今天是你值夜班，小心点。”

“放心吧！”百里玄策依旧笑着。

西域的魔种越发猖狂每夜都会听到孩子妇女的啼哭哀嚎。凄厉尖锐的声音划过长夜的宁静，划过澄清的月光，扰的心乱。

少年平躺在崎坷的岩石上，守着已熄灭的篝火。闪着寒光及零星血迹的飞镰孤傲地插在身旁的岩壁上。少年的眸子里映满了繁星。

“真漂亮。”少年低语，“也很难得。”

少年翘着二郎腿，以臂为枕，双眼轻合小睡着，梦中嘴角微微上扬尾巴不自觉的摇来摇去，该是想到了谁而开心吧。

“哥哥”少年轻轻呓语道“好吃……”

本来玄策会以为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出了事。

“大叔——！”

刚跟着师傅的时候，百里玄策已经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多久了，他就记得整天打打杀杀，因为他们这个团体需要生存。生存，对这些西域的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而生存的方式，便是抢。

百里玄策想家了，他好想念哥哥做的饭啊，好想念哥哥温暖的怀抱与治愈的笑容啊。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百里玄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独。是的，一开始，他很懦弱。少年曾多次从噩梦中惊醒，怕吵到别人而挨打，便一个人小声啼哭嗓子哑了不敢说，发烧了不敢说，饿肚子了不敢说，什么都不敢说。直到，他的出现。三无——一个胖胖的大叔。师傅把自己交给了他。大叔教会了他怎么在这个环境中活下去，怎么使用武器，还偷偷做饭给他吃。

玄策很感激他，也很依赖他。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交给三无大叔的时间里，玄策都生活在迷茫与黑暗的囚牢中，笼罩在恐惧厚厚的阴影中，无法逃脱。玄策觉得大叔的出现，给了他新的希望。希望来的很慢，却去的匆匆。

大叔，永远地离开了玄策。

大叔说，他也有一个像玄策一样的弟弟。

大叔说，他的弟弟是在战乱中被杀死的。

大叔说，他加入西域魔道军是要保护故乡。

大叔说，玄策一定要活下去，找到自己的哥哥，守护……

大叔还没说完，大叔就在血泊中倒下了，带着玄策的幼稚与那些属于他们的回忆……

玄策充满悲伤与不舍，呆驻在那里不肯动一步，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对三无的死而悲痛欲绝。

“大叔。”少年喃喃，“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而我要守护的，是与哥哥的约定。”

玄策成长了，他再也不是柔弱的孩子了。

师傅对玄策说

“玄策，你走吧。”

“师傅……”

“长城，那里有你要找的人。”

“师傅，是不要玄策了吗……”

兰陵王一愣，还是消失在了玄策面前，没有答复。

这孩子，终究会成长的，不枉我寻了他哥哥那么多年了。兰陵王看着玄策的背影，仿佛看到与幼小玄策初见时的情形。遇到玄策之前，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

少年望向长城的方向，只看到远处零星的烽火，大漠中的玄策像沧海一粟。路，很漫长。可少年有着坚定的信念：守护约定。

哥哥说过，大雁是再远也会回家的动物，玄策也会找到回家的方向，找到长城，找到哥哥。

·约定·

“拉钩。”守约向玄策伸出小指，笑着，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约定。”玄策也伸出手指，紧紧拉住对方。

“兄弟，永远不分离。”两人异口同声道，仿佛小时候两个小小的少年约定的那样。

朔漠的狂风吹走玄策大颗大颗的泪珠，吹干守约两行长长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