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或许我们都没想到，再相见，是在那样的情景下。

我在分别后的无数个日与夜幻想着他再见到我会是怎样的神情。

开心？惊讶?喜极而泣?

我想象着他泪流满面的模样，只觉好笑。相处三年，我可从不曾见他流泪过。

这五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的生活完全脱离从前的轨道。我觉醒了妖族血脉，修成人形。也许主人看见我时再也认不出来了。

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相遇，我就一定会认出他来，只是当那天真的到来时，我却后悔了。

他看我的眼神陌生到极点，冰冷刺骨，仿若一根冰锥扎进心头，疼痛渐渐蔓延。

我恍神间转头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纵然是在黑暗中，凭着依稀的灯光，仍能勉强认出那张脸，是，是主人书房那幅画中女子那绝色的容颜。

地板上淌着的鲜血突然刺眼起来。我颤抖着双唇，想说些什么，此刻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手一松，手中握着匕首哐当落地。我不知所措，只想逃离现场，于是我跳出窗口。

但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去，我潜伏在屋檐上，悄悄地通过瓦片的缝隙往下望。

我未曾见他哭泣，如今他却抱着那女子泣不成声。他流泪，唤着她的名“若离，若离！”

若离。

原来如此。

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却恨不得一切从未发生过。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个人是主人心系的女子?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她的替代?为什么要让我背负这样的使命?还有，为什么……

————我会在这里？

我猛然清醒过来，入眼是古色古香的房间。

“你醒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我闻声望去，是五年前将我带走的那位妇人。

我神色冷下来，道“我需要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五年前，她告诉我，我的身世。“你的父皇和母后在与鹰族的交战中牺牲。我不逼您回族，因为对于您来说，我或族人都只是陌生人。

“但作为最后的皇室血脉，您必须背负起您的责任，杀掉鹰族巫女的转世。”

“如果我说不呢?”

她轻笑一声“我对您亲爱的主人下了一味毒，这种毒将慢慢侵蚀他的身体，五年后若不服解药，必定毒发身亡。”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我”

“您是祭司预言到的人，只有您可以做到。”

我答应她除去那个人。事成之后，她给我解药。

我算好了一切，却不曾料平日蒙面出门的那女子，会是她。

我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主人，可没有用，每次闭眼，我仿佛看到当日的情景。

染着鲜血的刀尖。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他带着恨意的眼神。

我甚至不敢面对他，我将解药连同一张写上服用方法的便条放在他床前。

最后一次，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看他了。毕竟我实在不配出现在主人面前。他睡在床上，面容安静而俊朗，只是脸色过于病态的苍白。

我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五官，良久，一跃而上窗台。

床上的人儿忽然轻轻道出一个人名：“若离，若离……”

我身形一顿，心中泛起波澜。他知道我来了？再转身望去，他依旧在睡梦中。

我松了一口气，却不免有些失落。

就这样吧，永不相见？

深夜湖如镜，圆月挂高阁。

半生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