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恨他世事莫测变（一）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枝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淹没了云深不知处。

寒风呼啸、满山雪白，然而今天，却是蓝忘机三年禁闭期满的日子。

三年前，他因不夜天护着魏无羡，后又不许世家清剿葬岗的时候进入伏魔洞搜查，而造成了不小的乱子。所以蓝启仁罚他戒鞭三十三下，寒谭洞面壁思过三年。

所有人都不明白，蓝忘机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仙门名士，素来雅正自持，一举一动都是百家学习的楷模，为什么会帮一个邪魔外道？

以前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时候，蓝忘机最讨厌的不是他吗？

可不夜天相护，浑身伤痕，更甚是魏无羡坠崖之后，他还要跟着跳。若不是蓝曦臣拦着，当年身死魂消的不止是夷陵老祖魏无羡，还有含光君蓝忘机。

受戒鞭面壁之后，所有人，包括蓝启仁在内，都希望那时候的蓝忘机只是因为年少冲动，毕竟他虽冷，却也重情重义。而魏无羡好歹和他同窗过，好歹经历了那么几场生死。

但等蓝忘机他再成熟一些，什么都会放下了。

可是三年里，蓝忘机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以前的他，浑身上下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可是三年后他出来，彻彻底底成了极北之地终年不化的玄冰，冷，且阴沉。

看着他拿着避尘连大氅都未披，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要冒着风雪朝外走去。蓝曦臣匆匆忙忙拦住他。

蓝曦臣忘机，你要去哪里？

声音轻微，满是怜惜和心疼，夹着细微的忐忑不安。

蓝忘机.祭奠。

蓝忘机没有抬头，低垂的眉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他的声音沙哑的让人感觉喉咙似乎被磨出了血。

对，祭奠。他要去魏婴的坟前给他烧纸钱，只烧这一次，当作是他回来的路费。而他那样贪吃的人，为了以后的生计，没有办法就只能回来。

即使是坠崖，他也不会相信魏婴真的死了。他只要想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可蓝曦臣的下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也像是折断了溺水之人手中最后的一根稻草

蓝曦臣忘机，他……

蓝曦臣眼里满是不忍，但更怕看见蓝忘机的表情，有些仓惶地转过头去。

蓝曦臣无坟。

蓝忘机.兄长，你……说什么？

蓝忘机清楚地听见了什么断掉的声音，他分不清是竹林里不堪雪重的竹枝，还是心里那仅剩的一抹苦涩又卑微的希冀。

抬起头来看着蓝曦臣，似乎是说给他听的，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蓝忘机.怎么会呢……不可能的……江晚吟虽然……虽然恨他，但……他毕竟是他的……

他的师兄……

怎么可以让魏婴曝尸荒野，连荒冢也无？

蓝忘机.我不信……不信。

蓝忘机不停地摇头，那样素来雅正，又平静的似乎泰山崩于前都没有丝毫变动的面容，竟然像是孩子一样，写满了彷徨无助。

可是蓝曦臣又怎么会骗他？

他苦笑了一声，浑身失力般倒在了皑皑雪地里，痛哭了起来。

什么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禁止仪容不整，通通被他抛在了脑后。

既不夜天后，蓝忘机再一次失控，却都是为了一人。

蓝忘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兄长，他真的罪大恶极吗……他真的十恶不赦吗？

他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瘦削的脊背凝成了痛苦的弧度。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苍白到了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滚滚而落。

魏婴……你说锄奸扶弱无愧于心，是非在己毁誉由人。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蓝忘机.我知道你不悔……

可我好痛……好痛。

蓝曦臣忘机，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蓝曦臣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或者应该说什么。

当日，是他打晕了蓝忘机将他带离了不夜天。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也是世家清剿乱葬岗的日子。

蓝忘机匆匆忙忙赶去乱葬岗，回来就受了戒鞭，三年禁闭又到了今日，根本没有机会去不夜天悬崖。

蓝忘机.江晚吟……为什么不？

他抬起头来，蓝曦臣竟然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恨意。

——

为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这里是回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