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归来长安月朦胧—靖长安之难（午初）

檀棋曹破延翻过水门的速度太快，望楼来不及监视。不过据我们推测，他可能在延寿坊、布政坊一带上岸。这两处都是人流繁盛之地，利于隐藏。我们已经派人去搜索了。

张小敬我猜他不会走远，最终还是得回到这里来。

“西市？！”崔器看清张小敬所指的沙盘方位，惊疑道。

张小敬胡商！

李泌胡商！

张小敬和李泌异口同声道。

胡商多聚集于西市，其中不乏身家巨万的巨贾。长安坊图对生意大有裨益，他们暗中收藏一份并不奇怪。张小敬对他们的秉性再熟悉不过，这些人天生就是逐利之徒，胆子比骆驼还大。

崔六郎败露之后，曹破延不敢再接触唐人。若想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坊图，他别无选择，只能打胡人的主意。

萧明月我想，他胆敢回到西市，一定还有别的同伙，也许这些人也很快会得到消息，在那里接应他。

李泌嗯。

李泌点头，转而去问张小敬。

李泌可你知道去找哪个商人吗？

西市胡商众多，一个个排查是不可能的。

张小敬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之法。

李泌张都尉，朝廷之国运、阖城民众之安危，都托付给你了。

李泌拂袖，郑重地双手抱拳，肃容一拜。他身后的官吏们见状，也一并起身，齐齐拱手。

张小敬我是为了长安百姓，其他的可不关心。诸位莫要会错了意。

张小敬桀骜一笑，全然不在意地说完，转身出了殿外。

在门口，崔器已经备好了一整套装备：精炼障刀、贴身软甲、烟丸、牛筋缚索，等等，还有一把擘张手弩。张小敬娴熟地把这些东西披挂起来，又蹲下身子，用两截麻绳把裤脚扎紧。穿戴妥当后，一股精悍杀气扑面而来。

张小敬拆掉望山，钩心再调紧两分。

张小敬接过手弩试了试，复又将之抛还给崔器道。

崔器拿着手弩叫工匠去调试的档口，张小敬趁机把徐宾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道。

张小敬麻烦友德你派人去敦义坊西南隅，那儿有个闻记香铺，给掌柜的送个口信：立刻离开长安，一刻也不要耽搁。最好你也劝家里人尽快出城，绝对不要去参加灯会。

徐宾瞪大眼睛，不理解张小敬的用意。

张小敬我在长安城待了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座城市有多么脆弱。若李司丞所言不虚，我估计——

张小敬犹豫了一下道。

张小敬这次长安在劫难逃。

萧明月张都尉在和徐大人说什么呢？

正当时，明月从殿中出来，毫无芥蒂地笑道。

张小敬小子，少管闲事，否则你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长安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

张小敬右眼瞥了明月一下，威胁道。

萧明月小人本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再死一次一点儿也不怕，再退一万步来说，长安城五十步就是一座望楼或者武侯铺，不存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反倒是张都尉方才说的闻记香铺的掌柜——若我没记错的话，闻记香铺的掌柜名叫闻染，不知道她怕不怕死？

张小敬眯起眼睛，脚下不停，忽而道。

张小敬你不是靖安司的人，是个细作。

张小敬有意思，看来小狐狸也不是算无遗策。

萧明月人不可能具无遗漏，不过就算我是个细作，对张都尉今日所查之事也无甚影响。

萧明月闲话扯多了，我还要去替我家主子查所谓的“阙勒霍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会，张都尉。

张小敬你家主子查到这里便放弃，是不是太早了点。

萧明月有“阙勒霍多”这四个字，已经够了。

张小敬从嗓子眼里笑出一声，他总感觉这个小文书是在提醒他——但不消说，张小敬知道“阙勒霍多”是今日最重要的事，他究竟想提醒他什么？

萧明月——对了，张都尉这又是檀棋又是闻染，可要小心“后院起火”啊！

她转头来的这句话虽是调侃，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提醒。

可惜张小敬并不理会她，手按在障刀刀柄上，等着崔器。

……

三月十四午初，长安城长安县西市。

这两匹马你追我赶，在坊里的街道上奔驰，不时骤停急转，掀起极大的烟尘。

路上的车子行人纷纷闪避，引发了更多骚乱。

西市的市面，并未因刚才的骚乱而变得萧条。随着午时临近，诸坊的百姓乡绅、高门府上的白袍采买、散居京城的待选官吏、全国各地的投献文人等都一窝蜂地拥来，指望能抢购到最新进城的胡货。甚至在人群中还能见到许多头插春胜的女眷，她们不放心别人，非得亲自来挑选不可。

张小敬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水盆羊肉。在他身后，站着着一个长相俊秀的中年人。此人叫姚汝能，是才加入靖安司不久的干吏，品阶却是正四品，京辅捕吏出身，有过目不忘的才能。李泌派他来，协助张小敬进行调查——当然，也存了监视的心思。

姚汝能吃完了没有？

张小敬吃了好几碗，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有些着急了。

张小敬到长安城，一定得吃水盆羊肉和火晶柿子。

张小敬终于吃饱了，起身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示意姚汝能付钱，一边走一边说。

他虽然目光散漫，但脚下却一刻不停，方向是柔嘉玉真坊。

玉真坊在西市东南二街口的北侧曲巷内，需要拐一个弯，恰好可以挡住外街的喧嚣和视线。

明月坐在二楼看他走进了巷子，这才起身。

聂繁漪右相的车架已经来了。

萧明月嗯。

不枉明月钓了两个月的鱼，终于上钩了。

明月到铜镜前贴上另一张面皮，直到它完全贴合在脸上，才由繁漪搀扶着她，言笑晏晏地下了楼。

亿万君：这张手绘真的很有第一卷的感觉~从现在开始的大唐，就开始是架空的大唐了ヽ(•̀ω•́)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