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与翠（1）

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他。

　　一头黑色乱发，一双褐色的眼瞳中却闪着星星般的光泽。

　　我们相遇在刚盛开茉莉的野地，他蜷缩着，一身脏衣在白色的花田中很是显眼。

　　我向他伸出手，他抬起头。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我惊呆了――他苍白的脸上尽是横横竖竖的伤疤，异常狰狞，只有那双褐色的眼睛中似乎包含些什么，述说着一切。

　　“我，很丑吧？”

　　淡淡地开口，包含着些许苦涩。从他的声音中，我听出了他的年龄――和我相仿。

　　他开口的那一刻，我有些愣了，竟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知道，我很丑，谢谢你，向我伸出手。”

　　他憨憨地笑了笑，随即把头深深地埋入自已的臂弯里。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笑容是明朗的。

　　“不，你不丑，因为你至少拥有笑容。”

　　我终于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再次抬起头，再次向我憨憨地笑了笑。

　　“是这样吗？”他问我。

　　“嗯。”

　　………

　　我们就这样开始聊起了无聊的天。

　　“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回他。

　　这个问题让他沉默了很久。

　　“翠。”他在自己的臂弯中答道，声音有些呜咽。

　　“很久没人问我的名字了。”他道。

　　“好巧啊，我叫碧。”我回答。

　　说完，我学着他的样，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臂里热热的，但有些透不过气。

　　“翠，这个动作很舒服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动作呢？”我在自己的臂弯中问道。

　　“很舒服啊，因为可以不看到这罪恶的世界。”他在他自己的臂弯中答道。

　　这是我听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

　　“翠，你长大想做什么呢？”我问道。

　　“我早已被这个世界伤害了。”他一边回答着，一边指着自己的脸说：

　　“看到了吗？这就是这世界给我的。”

　　我明白，那脸上爬满的是怎样的刀痕。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天空，继续说道：

　　“如果我有未来，那我希望是美好的。”

　　我沉默了，自己，也不是一样向往着一个美好的未来么？

　　“我也是。”我冲他笑笑，缓解了这短暂的尴尬。

　　“我们交朋友吧？我从来都没有朋友。”他抬起头看向我，问道。

　　“早就是了吧。”我也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

　　白色的花田，两个蜷缩的身影，月光撒下，微风吹来，花海起伏。

　　我想，在那些疤痕的背后，应该是世界上最美的脸吧？因为他的单纯与善良。

　　我们就这样渐渐地睡了，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渐渐地睡了。

　　第二天，第一抹阳光撑开我的眼睛，阳光撒下，微风吹来，花海起伏，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我不知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翠，你可知道，我也没有家，我也不曾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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