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仲君

仲堃仪被嫌贫爱富的书院守卫推倒在地：“没钱来念什么书？丢人现眼！”

又失败了，仲堃仪像是已习惯被如此对待，镇定自若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摇头一叹，似是在哀悯这个污浊的世道，哀悯随波逐流的世人。

他转过头时，身后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檐角饰以赤红流苏，轻轻摇晃。

车帘被掀开，他看到那个少年，艳丽胜火，却又绝尘似仙，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纵是娇好，亦雅致高贵。

天上月，地下土，按理说，他们大约一辈子都毫无瓜葛。

慕容黎眸若点漆，淡漠地与他对视。

仲堃仪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眼里的野心从来不懂掩饰，锋芒毕露。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必然得处处碰壁，因为寻常人不会相信这般张扬之人当真胸有沟壑，以前的他也如此以为。

这也是仲堃仪和孟章的分歧所在，孟章能忍，而仲堃仪不能。

孟章从一众学子中挑出这么一个人来，眼光独到之处，不得不令人钦佩。

仲堃仪上前俯身作揖：“小公子，您找我有事？”

慕容黎点点头：“仲先生，在下瑶光慕容黎。”

仲堃仪诧异地瞪直了眼，他可是在无数老百姓茶前饭后的论讨中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活在传奇里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殿……殿下？”

慕容黎邀他进车：“我想与先生谈谈，可否上车一叙？”

“草民荣幸之至！”仲堃仪喜怒尚形于色，满怀欣喜地上了马车。

马车很是宽敞，里头安置了一方小桌子，桌上摆放着未批阅完的奏折。

慕容黎端坐在书桌后面，伸手请他入座：“我之来意，想必仲先生已明了，先生可愿助我？”

从天而降的不一定是馅饼，也有可能是精心准备的陷阱，仲堃仪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殿下为何选中我？”

“先生有大才。”慕容黎笃定地说道，“若不能为瑶光所用，便只能为瑶光所杀。”

他绝不可能坐等仲堃仪羽翼丰满，再将瑶光和天权逼入绝境。如果不能收入麾下，他会早早出手，除掉他。

仲堃仪打了一记寒颤，背后发凉，冷汗如豆，他讪讪笑道：“可要是草民才浅学薄，并非殿下预想的大才呢？”

“仲先生自谦了。”慕容黎轻轻一笑，“你以为孤会随便收一个路边之人。”

仲堃仪被他的笑晃了眼，稍有愣神。

慕容黎递去一本折子，是他亲自上书父王，请封仲堃仪为左民大夫，掌钱谷之政。折子已得瑶光王批准，盖了印章，即时生效。

“殿下当真如此信我？”直至这一刻，仲堃仪才正视眼前的红衣少年，他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

慕容黎的手指并未离开折子：“这只是孤给你的一次机会，你若做不好，孤也可以随时收回你的左民大夫之职。”

仲堃仪还太年轻，心性浮躁，若毫无压制，必将酿成大祸。

马车里空间有限，仲堃仪掀帘跳下车，跪在地上，向上拜三拜：“草民……微臣谢殿下恩典，日后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孤求的是先生的才，又不是先生的命。”慕容黎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我让方夜在王城置办一处府宅，先生回瑶光后先住那儿吧，有什么不习惯的，在与孤说，孤让人整改。”

“臣一介莽夫，天为被，地为席，没少睡过，现得一安身之所，感激还不及呢，哪敢嫌弃什么。”他这一改口，叫得倒挺顺溜。

慕容黎无法将这个憨态淳朴的仲堃仪与那个诡计多端的仲堃仪联系到一起，说起来，他和仲堃仪都是从无辜到有罪的人，他们都只是被战争波及的悲哀的灵魂而已。

他们争斗不休，到头来，谁又赢了？

他与天璇和开阳联手时，所有人都尊称一声“仲君”，他听了，可曾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