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岐山初见

韩府院落内，几颗大大小小的团子正在玩闹。

其中一个小女娃眼上蒙了块丝绢，小心的左右摸索着。发上一对铃钗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团子们正在捉迷藏。

藏在树枝上的一个男孩勾唇一笑，继而故意摇晃起了一杈身边的树枝。树枝随之摇曳，片片长青的树叶也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小女娃闻声，果然立马朝大树的方向摸了过去。那男娃的“计谋”眼看就要得逞了。

花圃后的孩子也听闻了动静，从后头探出一颗脑袋。眼看小妹就要中了二弟的“圈套”，正欲开口叫住她，长廊上却先他一步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艾儿！”

声音一出，小团子们通通停了动作，一一现身。有假山后出来的，有树后头出来的，还有一个竟是从水缸里爬出来了。

其中也不乏韩家这两位少爷。大哥从花圃旁走出；二弟也纵身一跃便跳下了树杈，顿时就落到了小三妹的身旁。

三妹韩艾雪便是那覆了双目的小女娃。

她还愣愣的呆站在原地，看得二少爷都替她着急——他妹妹，怎么能这么笨呢？！

一把揪了她蒙眼的丝绢，顺带拉了她和大家一道围在了父亲的身边。

韩艾雪这才知道爹爹来了，跟着两位兄长齐声叫:“爹……”

继三兄妹之后，其他的团子也陆陆续续叫着“老爷”，亦或是云瑶城里入府和大家玩闹的平头老百姓家的小孩，也喊着：“韩大人”。

韩清秋只是点了点头以做回应，接着就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晨儿、暮儿，你们该去练功了。”

两个男孩点头道“是”，便站到了父亲身后。韩清秋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说到:“艾儿，你和大家去玩吧……”

韩艾雪一听，不乐意了。腮帮子一鼓就嘟起了嘴，道:“爹爹，艾儿也要去！”

韩清秋愣了愣，并没有要带小女儿一起去的意思。推脱道:“艾儿，你还太小了。”

韩艾雪显然不接受父亲所谓“年纪小”这样的说辞，蹙起眉埋怨:“爹您偏心！艾儿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二哥像我这般大时早就舞刀弄剑的了。艾儿不是笨蛋！”说罢一扭脖子，气鼓鼓的不再看他。

韩清秋一时竟语塞。他这三女儿不但不是笨蛋，相反的一向调皮伶俐。只是她天生神力，若再让她习得一身武艺自己却管教不下来，那这小丫头还不得翻了天去？

韩清秋蹲下身来，注视着这气鼓鼓的小糯米团子:“艾儿的本事，日后长乐神尊自会教你，听话。”

韩艾雪不再说话，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今日反正是没戏了。她自知自己是该叫那长乐神尊一声“师父”；但是她已虚岁有六，竟从未真正见过自己的这位师父哪怕一面，莫不是他老人家把自己给忘这儿了？

韩清秋带走了两兄弟，三兄妹只留下了韩艾雪。

回首五年前艾儿出世时的场景，韩清秋至今都记忆犹新。

韩夫人临盆正当日暮，昏黄的天边降下了整整十六道七色流光。随着那一声响亮的啼哭，久旱的云谣竟是降下了甘霖，方圆百里草长花开，一片生机。

“老爷老爷！”一个小丫鬟打开了产房的门，欢天喜地道:“您快来看看，夫人为您产下了一位小姐！”

韩清秋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好似知道他是谁，明明之前还泪眼汪汪，一见韩清秋却立马就冲着他，破涕为笑。笑得韩清秋心头一暖，生出一腔怜爱。他坐在榻边，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情舞，深情说到：“夫人，辛苦你了……”

情舞虚弱的微笑着:“老爷，叫她艾儿可好？”

韩清秋看了看怀里的小娃娃，他自是知道小孩生下来都是这般皱巴巴的小模样。“艾”一字，有漂亮之意，想必情舞是希望这小女儿生得好看吧。

“好，都依你。”

时光荏苒，转眼间，艾儿也已经五岁多了。

“哥，你还记得神尊大人长什么模样吗？”韩暮雪问年长两岁的大哥说。

韩晨雪记得的其实也并不比弟弟多了多少，可也毕竟较为年长，他只道:“神尊收艾儿为徒时，我也才同她现在一般大。我就只记得神尊当时一身青衣，银发如瀑。然后将琉云送给了艾儿，说是当见面礼。”

对于此事，韩暮雪很是不甘：“艾儿这么个小丫头，你说神尊怎么就收了她呢……”那匹名叫琉云的天马他想骑很久了，可那马儿只认艾儿，根本不让他碰。

与此同时，先前还在捉迷藏的小丫头已经身在马厩了。她娴熟地打开圈门，那匹白马就很知趣的走了出来。

“琉云，走。咱出去玩儿。”

马儿听话的蹲下了身，方便小小的韩艾雪爬上它的背。

韩艾雪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背，拉住牵缰，这才道:“琉云，我好了。”

马儿原地踏了踏，白光一颤，竟生出一对羽翼来。它扑腾着那雪白的翅膀，带着那小人儿飞出了韩府的大院。转眼便没了踪迹。

正如韩晨雪所说，琉云是长乐神尊赠给韩艾雪的“见面礼”。这马儿很有灵性，说是韩艾雪的，倒还真的只有她能骑了。

韩艾雪记事起就骑着它四处去。只不过，她不敢让韩清秋和情舞知道这件事情，索性便也不和其他人说，以避免走露了消息。

这些日子她和琉云去过很多地方，看过辽阔的东海、也到过偏远的边疆。琉云总能在爹娘发现以前将她带回韩府，于是自己会跑出韩府出来玩这事，就成了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琉云，今天往西边去看看吧！”如今，韩艾雪倒也还习以为常了，只要得空，便背着大家往外溜。

她前些天听父亲说过一阵西边怎么了来着？

干脆就和琉云去看看。

疾风吹动着她的头发、衣裙，周围的景物也不再是熟悉的模样，渐望见远处依稀的山峦。韩艾雪看着眼前的山峰，忽觉耳边不再只有急风鼓动的声音。

“琉云，你听。”

马儿闻言止住了行动。韩艾雪侧耳仔细倾听，那悠远的箫声萦绕在耳畔，煞是动听。她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琉云，我想去看看。”

马儿循着声音而去，箫声也越来越近了。鸟瞰脚下的山坡，郁郁青青，风吹草低。

那个盘腿而坐的身影在草地上无比显眼，琉云似是也看见了，向着山坡一个俯冲，落在了那人的面前。箫声随之戛然而止。

韩艾雪看着萧声的主人，那是个和韩暮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但衣着似乎和她那两个哥哥有些许不同，到底哪儿不同呢？她又说不上来了。

男孩也注意到了这从天而降的一人一马，站起了身。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韩艾雪笑了。

她说:“小哥哥，你的箫声很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