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W.Chapter 15

气氛似乎很焦灼。李大辉在窒息的寂静中，偷偷扫向其他四个与自己围坐在桌前的人。先是又拽又神秘但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朴佑镇，紧挨着的是善良贤惠的煐岷哥；对面的田雄是上次在医院碰到的怪人，以及放在人群中最格格不入——因为太过正常的东贤哥。

而每人面前都摆着那张烫金大字邀请函。

自己急急匆匆赶来这间类似会议室的房间时，田雄和朴佑镇正扭打在一起，但很快被林煐岷和金东贤拉开。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们五个人私下都有过各种形式的接触，而当有人确定好五位玩家的身份时，游戏才正式开始。

只是他们干坐在这里到底算个什么事啊？

“那么，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东贤今日的穿搭很为清爽，黄白条纹卫衣衬着那张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的开朗面容，是个很会讨喜的模样。

“我是金东贤，职业是宠物店店长，和在座的基本上都认识吧，除了这位……”

李大辉顺着金东贤探寻的目光望去，是朴佑镇。

朴佑镇倒是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住东贤片刻，嗤笑一声后接话：“我，朴佑镇，无业游民一个。”似乎语毕还挑衅地瞟向田雄。

一番自我介绍过后，再次陷入安静。林煐岷踌躇再三，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大屏幕肯定有作用吧。”

“大概……”东贤在环顾四周，视线又落回面前的木桌上。他的手探向木桌侧面，忽然之间触到一个按钮，出于本能便按下了。

“请按照记忆顺序落座。当前进度，五分之一。”

突如其来响在房间中可怖的金属女声吓了众人一跳，连金东贤本人都怔了怔。林煐岷不解地重复：“记忆顺序？那是什么？”

田雄在初始，对这个游戏一头雾水，听到提示音后脑海中漾出朴佑镇的梦境。既然都是玩家，那么每个人都应该获取过别人的记忆。

大概是警察的直觉，落座时他便发现椅子构造的不同之处，臀下的与其说是坐垫，更像是压力传感仪。大家都很茫然，田雄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向身边的金东贤开了口。

田雄换个位子吧。

几乎二人重新落座的同一时间，金属女声重新响起。

“当前进度，五分之三。”

大辉捂住嘴：“哇，大发。那我们三个该……”

林煐岷从另一端招手：“过来吧。”刚要起身，却被朴佑镇按住手臂：“你没有梦到我吧？”

“没……没啊。”煐岷被他直勾勾地盯着十分不自在。朴佑镇却毫不在意，起身拍拍李大辉：“你到我位子上去。”

虽然没搞懂逻辑，但可能性无非那么几种，所以大辉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坐下。结果等待了数秒，机械女生还未播报。若是对了，不应当没有提示音；可若是错了，也应该出声才对。

李大辉气鼓鼓地说：“唉……什么嘛。”

“唰”“唰”“砰”，干净利落的三声，窗帘自动拉严，头顶的灯也不再工作。屋内本应陷入黑暗，但屏幕却闪着银灰荧光。

刚刚一瞬间李大辉在思考，为什么只有自己喊得如此大声？

不吓人吗？！

“恭喜各位解开第一道挑战。”系统的声音不再冰冷机械，反而温和而鲜活，令肃穆紧张的氛围缓和些许。

“挑战。”田雄在心里默念。下一秒，他却瞳孔紧缩：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交换座位的录像。

这不可能，他踏入房间后反复确认过，屋子四个墙角皆无摄像头，更何况这段录像还是与桌子平行的角度。转头看向桌子末端，哪来的摄像机？分明空无一物。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办到的。

不……当他从噩梦中醒来，发觉汗涔涔的手中攥着一张邀请函时，就该意识到，这疯狂的一切都与理论逆行。

“接下来，各位玩家，我将为你们介绍Hollywood游戏规则。”

“通过毁掉其他玩家珍惜的事物，去获得永久改写自己曾交换出最痛苦记忆的机会。”

“你们中间，只会有一位获胜者。”

“而在游戏期间，记忆会被暂时改写，你们视为珍贵的事物会回到你们身边。”

“如若你们自愿退出，则幻象即刻消失。”

系统“每个人都可能达成三种结局中一种：成功，退出，和一无所有。”

“祝游戏愉快。Nowwestart.”

凝重地看完规则后，大辉本想和煐岷哥顺路回家，转念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搬出去几天了。包含心酸、困惑和一点点警惕，他一路走回家。

改写记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大辉将钥匙插进门眼。扭动，开门，清脆的“咔”一声。

然而客厅里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彻彻底底震惊到他。

那是一种怎样的冲击感，宛若接连吃下100包彩虹糖，眩晕、细胞在叫嚣，但偏偏主导的情绪，是喷薄的兴奋与幸福。

这个游戏……是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时光逆转，起死回生。

“爸爸妈妈才找到你住在这里，就租了一间屋子，不……不高兴吗？”

大辉飞快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高兴啊。”

他懂了。

管家是林煐岷少爷吧？

林煐岷是我。

林煐岷放下吃了一半的泡面，胡乱擦擦嘴，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正端坐在他面前。名义上金家想见他，可这些天只把他安置在小巷深处的破旧出租屋里，每日给他打些压根买不成什么事物的生活费。林煐岷接过钱时，似乎瞧见了管家眼中的鄙夷，但他一如既往地沉默。

这番电话，大概又是通知他耐心等待，老爷忙于工作。

既然不想认，何必找上来。

无非怕落一个话柄，但自己生母不早被赶跑了吗？

在忍也在等。

管家您快些收拾行李，今晚便去金家，从此就住下了。老爷决心为您举办晚宴，让您堂堂正正地加入。

“……”他的手愣在半空中。

可笑吧，在听到消息时，最关心的竟是对方突如其来改称的“您”。

珍爱的事物？该不是宠物店吧。这都是什么小儿科条规。金东贤想着便嘲讽地笑笑，踢飞脚下一块不小的石子。一辆车从身旁的马路呼啸而过，却也没掩盖住那声惊讶的“啊”。他自知大概踢到了人，抬起头正打算装上包涵歉意的笑容，看清来人时，金东贤面庞上浮现了少有的无措。

站在他对面的人，身着闲适运动服，虽然微笑时眼角的皱纹暴露年龄，还是保养得当气色良好。

只是眉眼五官与那张躺在病床上无限憔悴的面容完全重合。

这怎么可能？！她不应该在医院吗？手臂上的烧伤也……

金东贤见她靠近，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妇人仍是春风般的和蔼，拍了拍他的肩：“这几年没见，小伙子越来越帅了嘛。对了啊东贤，你说巧不巧，下周孤儿院要办聚会，你是……98那届的来不来参加？大家都很关心你过得怎么样呢。”

金东贤彻底哑在那里，满脑子只充斥着一句话。

孤儿院……不是当年被烧毁了吗？

田雄在家中寻找着药箱。离开五人会议之后，他跟踪了朴佑镇一顿时间。结果他似乎比自己还精于算计，带着埋伏好的兄弟和他打上一架。按理说田雄被毁尸灭迹了都有可能，毕竟寡不敌众。但朴佑镇竟只是让小弟们放风，把身上的小刀手枪都扔到一边，堂堂正正和田雄徒手单挑。

有时候也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田雄叹口气，想单手拧开红药水瓶盖，受伤的右臂却使不上劲。不过至少知道了，妹妹确实在朴佑镇那里。和他斗智斗勇这么久，田雄冥冥之中有一种无条件相信佑镇不会把妹妹怎么样的直觉。

有人翻窗进了阳台。田雄耳朵灵敏，此刻也很镇定，把医药箱放到一边，抽出腰间的枪，不动声色踱步过去。

“呀，傻瓜哥哥。”月色下，少女的眼眸更为灵动。她随意地坐在栏杆上，身上华丽的连衣裙衬上精致的混血面容，宛若一个公主。

田雄瞬间不冷静：“怎么坐在那里！太危险了快下来！晚上栏杆凉！”

全Somi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是来看一眼哥哥。听佑镇哥说把你打伤才来探望一下，似乎没什么大碍，我先走了。”

田雄等……等一下，Somi以后还会来吗？

“会的。”

朴佑镇收起邀请函:“游戏就是这么回事。有关那几个玩家和游戏规则，我还没想清楚。”

朴槿聚精会神地回想方才的对话，赖冠霖则对他说：“佑镇哥，你今天太累了，先休息吧。我和槿姐调查一下。”

朴佑镇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三四天没沾床，起先觉得精神，现在有些招架不住，且伤口没太养好，便回屋去了。

赖冠霖这才放松下来，惬意地开了一听可乐，瘫在沙发上。倒是朴槿兢兢业业，按照朴佑镇描述的规则查找相关游戏，但二十分钟过去一无所获。

空旷的客厅响起敲门声。

朴槿和赖冠霖对视一眼，赖冠霖很快正色，起身去开门，被朴槿拦下。她相当谨慎：“这个时候无故拜访不会是善茬，我应付。”

“我上了确认佑镇哥睡没睡。”

紧密安排后，二人快速行动。朴槿在脑海中飞快筛选可能找上门来的人选，在坚持不懈的敲门声中拧动门把手。

“请问您……”她从容的微笑瞬间瓦解。

立在门外的，是怎样一位绝世少年。漾着星光的眼眸中尽是清澈的懵懂，五官仿佛工笔细描般精致而又不是柔和，而这般如同漫画中走出的少年，正浅浅地笑。

“小槿。”他唤一声，朴槿沉浸于震惊之中，霎时湿了眼眶：“哥……”

她身后传来“咚咚”楼梯声，朴佑镇未看清来人，率先将朴槿护到一边，抬眼后猛地一怔。

少年的语气里掺着小心翼翼：“佑镇，我之前自己走丢了，这么久没联系你，你……还生气吗？”

朴佑镇没回过神，仿佛第一次见他般，从他的眉眼，到脸型，到身高，到衣着，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无数个来回。

他鼓点般的心跳，他也听的真切。

朴佑镇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因为这么多年困苦于回忆中的他，第一次瞧见这个少年心口的位置，没有被鲜血浸透。

终于看到这个鲜活的他，重新站到自己面前。

佑镇冲上去抱他抱得很死。

朴佑镇朴志训，我不生气了，但我命令你，不许再那么傻。

不许被人无故利用，不许只因友谊所以一通电话便来地狱赴约，不许对所有人无条件善良。

朴佑镇抱得很紧，质询竟然没讲出嫌弃他的话。

他终于懂游戏规则了，在对上朴志训双眼的一瞬间。

怀里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将毒药一饮而尽自甘堕落的源泉。

是他最迫切改写的历史，是他拼劲全力的动能。

他要赢。

朴佑镇很轻很轻地念一句话在朴志训耳边。

朴佑镇我不会失去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