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残念

【请诸君放慢阅读速度，这篇短篇是在智娜吧白色情人节征文（文艺复兴运动？）期间创作的，最近想申请完本奖发现字数还差一点，就来凑个字数2333……但是内容一定会让诸君满意的！】

      小智无所事事地躺在真新镇郊外的山坡上，看着浅蓝色的天空下几丝轻薄的云朵随风而逝，随后看见一只长得有些肥大的波波扑腾着翅膀飞过，抖落了几根杂乱的碎羽。他又翻了个身侧躺着，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几只烈雀正暴躁地叫嚷着，可能是在争夺筑巢的材料，小智对它们争夺的物品和内容不感兴趣，但烈雀们的叫嚷实在是有些烦人，他却懒得起身去驱逐它们，遂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杂音从脑袋中甩出去，连带着甩走了刚刚略过眼睫的风景，并没有丝毫的留念。

      留恋？他甚至连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会转眼即忘，即便想要记住什么也是徒劳，任何的信息都不能在他的脑海中停歇片刻，就像一个拔了塞子的水槽是永远留不住水的。他自由散漫惯了，整日在真新镇附近游荡，靠发呆来消磨时间，心中没有对于任何事情任何目标的任何欲望。照理说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幅游手好闲的样子是要被人瞧不起的，但花子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丝毫的不满和不耐烦，一日三餐都做得端端正正，每天早上都按时叫他起床，每天晚上都很温馨地说声“晚安”……就像哄小孩子一样，镇子上的居民对他也是出奇的和善，看不出对他的不屑，完全放任他散漫的行动。

      他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也没有什么记忆可以作为回忆的坐标，他的脑海永远是一片空白，貌似能与白银山的雪景一决高下，就算有只mega裂空座过来甩个龙星群也不能让他的内心泛起丝毫的波澜，他不管固拉多有没有走回丰源……等等？这个奇怪的念头是哪里来的？然而不等小智深究，这个念头就连带着深究的念头一并消逝了，总之他现在想回家了，回家的路线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于是他慢吞吞地从山坡上爬起，并不拂去身上的尘土与杂草，就径直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了。

      他路过一片树林，潜意识里觉得这里分外熟悉，但真新镇周围的树林都是千篇一律，无论是树木还是栖息的宝可梦，就在他准备略过这重复的风景并将其遗忘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女孩子在林间正注视着自己，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对视，随即展颜露出一个沁人心脾的微笑，眼睛的湛蓝甚至要胜过时下的天空，犹如山涧的清泉般清澈动人，恰似从高空向着如镜般湖水投下一块小石子，在小智的心底泛起些微锐利的涟漪。他不由得呆住了，本来感知对时间流逝就已迟钝，现在甚至是完全锁死了，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不见女孩的踪迹。他茫然地四下张望，手心没由来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丝，之前近乎停滞的呼吸现又变得急促起来，可能是喘不过气了。小智莫名地感到了一种羞愤，加快了步伐急匆匆地赶回家去，他胡乱地甩着脑袋，女孩本就不清的面容终是模糊了，但那沁心的微笑，却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小智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多少时光，但是在他一片空白的记忆中，终于有了淡淡的、却无法抹去的一笔色彩。

      之后很多次，他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先是远远的瞥上几眼，而后两人间的距离逐渐近了起来，女孩会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看平淡无奇的风景，从未听到她抱怨什么，但是终究会觉得无趣，就嘟囔着嘴推攘他问道：“呐呐，小智，你真的记不住事情吗？”

     “也不是啊，有些事情我还是记得很牢的，比如回家的路什么的……”小智丝毫没有察觉在双方都没有进行自我介绍的情况下女孩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她似乎是认识自己的，依旧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忘了，完全记不起来，就像是想要使劲但肌肉完全没有力量那样……别说是过去了，哪怕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过脑子我就忘了……”小智说话的语气非常平缓、自然，毕竟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却没有注意到，女孩美丽的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泪光。

      女孩偶尔还会带点点心过来，是一种被称作“马卡龙”的，小智在真新镇根本没有见到过的甜点，他觉得很美味，基本上两口就能吃掉一个，于是马卡龙的味道也成了他空白的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一笔色彩。而在他吃的很欢的时候，女孩会用一种带着莫名伤感的语气味道：“小智，你就没有什么目标和理想吗？”

      “真的没有啊！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有目标和理想，也不可能去努力行动啊……”小智苦笑着说道，这么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对于现在的自己感到羞愧，但女孩随即哭了起来，先是低低的哽咽，之后声音昂扬了起来，很快就汇集成了伤心的海洋，落下的眼泪如断了链子的珍珠般散落，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出灿若星辰的高光，照应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小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只得茫然得看着女孩梨花带雨的样子，抽泣着说道：“现在的小智根本不是我认识的小智……拜托你，想起你曾经的目标和梦想，还有、还有……我……”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小智脑海中炸裂，其程度之猛烈竟使得他目光的视线也涣散了，他突然发觉这么久以来他根本叫不出女孩的名字，未曾主动提及也并不影响交流，仿佛是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甚至别的什么关系，等到他终于从脑海的空白中挣脱出来，目光的视线重新集聚，却不见女孩的踪迹了，只有空气中还不时地折射出些微的碎光，像是破损镜子的碎片，那应该就是女孩的眼泪，小智魔怔了似得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些碎光，但真的接触到时，指尖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湿润，他抓着的仅仅是一片虚无。

      “根本就……不是我吗……”小智低喃着重复这句话，这一刻，脑海内的空白似乎被强行扯出了一片黑暗，他的内心似乎产生了一种被剥离的感觉，随即怅然若失……

      “啊啦，小智，你最近好像不大对劲，是有什么心事吗？”这天吃完晚饭后，小智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闲逛，而是就坐在餐桌旁一动不动，愣愣地盯着桌布出神，觉察到异常的花子有些关切地问道。

      “嗯……没事，就是在想一个人，最近经常见过的……一个……女孩子……”小智说话的样子支支吾吾的，内心被一股莫名的情感支配着，说话居然不大利索的样子，这倒是激起了花子的好奇心，半开玩笑着说道：“哎呀，小智你这是看上谁家的女孩子了，说给妈妈听听！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嗯……名字、名字我好像说不出来……”小智的脸上因窘迫而升起了一些红晕，一开始是因为他真的说不出女孩的名字，到后来，女孩的样貌竟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不断地变得清晰，他居然能清楚地记住一个人的样貌了！这真的是意外之喜，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他有些激动的，想要跟母亲描述女孩的样貌，“那个……她的皮肤非常白皙，像拉纳基拉雪山上覆盖的白雪一样，眼睛是很漂亮的湛蓝色，像卡洛斯的海那样纯洁深邃，头发是亚麻色的短发……”

      用来描述的形容词和地名脱口而出，流畅地让小智自己都感到惊讶，因为他的脑海中对这些貌似是没有印象，但还是不免的有几分莫名的得意，因而没有注意到花子脸上的微笑正逐渐僵化成线条并逐渐扭曲，脸色也逐渐发黑，开始演变为一种惊骇，而浑然不觉的小智最终兴奋地喊了出来，似乎是在庆贺自己的记忆力突然有如此显著的进步——“对了，她的胸前一直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带！”

      恐惧在一瞬间就击碎了花子的心防，并蔓延到全身各处，几乎要透体而出，她直接瘫坐在椅子上，身体轻微颤抖，面如死灰，嘴巴空张着，一幅没法合上的僵硬的样子，甚至连目光都开始涣散，半晌，才喘出一口大气，发出些许声响，这才把小智的注意力拉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这幅像是见了鬼的样子，花子身体的颤抖变得更加厉害了，含糊不清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问道：“小智……你说的，是瑟蕾娜吗？”

     “啊？瑟蕾娜？那就是她的名字吗？”小智终于知道了女孩的名字，但脸上因此露出的欣喜却没有持续多久，只听见花子继续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小智……瑟蕾娜她……五年前就已经……”

     “嗯……？”小智突然间就怔住了，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沉入脑海深处，但是花子的声音却变得分外清晰了：“五年前……你去丰源找她，在机场遭遇了有组织有目的的恐怖袭击，瑟蕾娜当时就已经不行了……你尽力了，但全身重伤，头部尤其严重，精神上又受了很大的刺激，恢复后丢掉了过去的很多回忆，记忆力也严重衰退，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以前……是想成为宝可梦大师来着的……”

      后面的话小智已经听不清了，先前脑海空白中的那些无法抹去的色彩此时都变成了撕裂的深渊和无尽的虚空，而他不受控制地坠入其中，坠入往昔失去的记忆中……

      尽管已经竭尽全力，但是依旧与最终的优胜失之交臂的瑟蕾娜，带着功亏一篑的挫败感，一路上勉强保持着镇定和平静，甚至面色如常地与几个相识的人打了招呼，并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安慰，表示自己没事……但她需要真正的安慰，于是当她接通了小智的视频电话，看到那朝思暮想、在困境之中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却露出一脸疑惑的脸庞时，一切的忍耐和坚强都瞬间崩溃，全然不顾联络处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直接放声哭了出来。小智当时人就傻了，一开始甚至以为她被人欺负了，二话不说立刻订了直飞丰源的机票，直到上飞机前的联络才发现事情没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虚惊一场，而瑟蕾娜也会来机场接他……

      然而就在两人久别重逢，手牵着手即将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袭击突然降临，到处都在爆炸，殉爆的火焰伴随惨绝人寰的喊叫，整个机场大厅的建筑结构都在摇晃、崩塌……两人头顶的天花板再也承受不住，瞬间就断裂坠落下来，而本来是要向小智寻求安慰的瑟蕾娜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挣脱了两人牵着的手，猛地发力，将小智推出了大厅……

      “瑟蕾娜……瑟蕾娜是你吗？”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小智怔怔地低喃了几声，随后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惊得一只刚刚溜进家门想要捞点残羹剩饭的小拉达尖叫一声便跑得无影无踪，随后不顾花子惊恐的尖叫与哀求，夺门而出，他的身影瞬间没入璀璨星空下的夜色中……

      小智一边漫无目的地狂奔，一边发出不似人声的悲恸的哭嚎，过往的一切全部涌入他的脑海，将那些空白渲染地熠熠生辉，那片树林是他们初见的地方，他曾告诉过她“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马卡龙是曾经一起旅行时他最喜欢的口味，而那些眼泪……那些眼泪……他都说不出是哪一次了！

      原来你的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记忆中，只是我不能回到过去，回到我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岁月……

      瑟蕾娜……我真的想你了……

      恍惚间，小智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奔腾的大河，就算是在失忆时他也清楚地记得真新镇周围是没有这样的大河的，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这条河就应该出现在这里。顷刻间河水暴涨，向着他浸漫而来，而他竟毫不畏惧地跳入那河中，任由河水淹过他的脚踝、腰间，肩头，并最终淹过头部，随后河水顺着他的每一个毛孔渗入他的身体，侵入每一条血管和神经，浸透五脏六腑，嵌入心田脑海，充斥在每一个细胞中……他便这样任由自己沉入思念的大河中，滚滚地奔流向前，却不能溯源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小智，我们从今往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你在说什么啊？不要问那么理所当然的问题啊！”

     “啊——”小智大喊一声，终于从梦中惊醒，这引起了房间内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以及枕边人带着几丝疲倦的埋怨：“嘛，大半夜的小智你突然大叫什么啊？把孩子都吓醒了……”

      瑟蕾娜不满地嘟囔着，侧过身去安抚着婴儿床内刚刚哭闹的女婴，待到她终于平静入睡后，伸出两根手指用指尖轻轻地逗弄着新生儿粉琢可人的娇嫩脸颊，嘴角洋溢着甜甜的微笑，脸上则闪烁着母亲的欣喜与光辉，小智怔怔地看着这又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直到他突然如溺水般呛了喉咙，连咳了数声，绞成一团乱线的记忆终于挤出了一点色彩填补上了最后的空白——当年在丰源的机场，整个建筑即将崩塌坠落之时，瑟蕾娜鼓起勇气挣脱了小智的手将他推出了大厅……但随后，小智又紧紧地将她的手抓了回来，仿佛抓住的是整个世界，死活不肯松开，随后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奋力一拉，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

     “喂，小智，你刚刚那样大叫，是做了什么噩梦吗？”瑟蕾娜的轻柔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与之前的梦境中别无二致的精致脸庞略带责备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关切，湛蓝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你最近似乎太累了，明天把宝可梦联盟的任务推掉休息一天吧……”

     但小智却再也承受不住，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在瑟蕾娜一脸的惊异中带着哭腔说道：“是的、是的……我梦到当年我没有伸手拉住你，就真的失去你了……”

      “傻瓜！可你当时就是奋不顾身地来拉我了呀！”瑟蕾娜伸出纤细的双臂灵巧地缠上了小智的脖子，甜甜地说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小智啊！”

      “瑟蕾娜……”

      “嗯？”

      “我们从今往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你在说什么啊？不要问那么理所当然的问题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