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首座怀疑

“仙儿！”

在意识消失前，苏仙璃听到了这一声呼喊。

醒来时，她床边坐着苍松。

苍松慈爱的摸了摸苏仙璃的脑袋，宠溺道：“醒了？”

苏仙璃一怔，点头：“嗯。”

苍松无奈的点了一下苏仙璃的小鼻子：“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伤还没好，这么想让自己病情加重啊？你让师叔们和你爹爹可怎么办？”

苏仙璃不好意思的绕了绕裙角，调皮一笑：“苍松师叔，仙儿知错了。”

苍松站起身，笑了笑：“知错就好，你都昏迷了数日了，戒律堂的公务等你很久啦。”

苏仙璃头上划下几条黑线：“敢情苍松师叔在这儿等着我呢？”

“哈哈哈！”苍松大笑道：“还真就等你了，有你这执剑长老在，我这首席长老轻松不少啊。”

“好吧好吧，那师叔改日送来吧，不过最近我要下山，还是等我回来吧。”苏仙璃无奈道。

苍松轻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好了，师叔来只是看你的，既然你没事了，那师叔就先走了，对了，明日你曾师叔要给前四强传授功法，你也一起去。”

“嗯，好。”

“敢将天雷引到自己身上，我还真是教了个好徒弟，仙儿，你倒也胆大了。”苍松离开后，便又来了一位客人，那白衣白发的男子淡淡的看着苏仙璃。

苏仙璃连忙低下头：“师……师叔……”他从不叫她仙儿，只有生气的时候。

万剑一眉目带着笑容，语气却是彻骨的寒冷：“操控法器的咒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展，因为它不但会乱了你体内的真气，严重者会让你修为尽散！仙儿你倒是说说，我有没有这样警告过你！”

苏仙璃默然：“……是。”

“师弟。”道玄走进来，无奈的看着两人。

万剑一拂袖：“哼！”

道玄无奈：“好了师弟，你也知道，仙儿这丫头从小就重情。”

万剑一看了一眼苏仙璃，无奈道：“罢了，丫头，不可再有下次。”

苏仙璃点头：“是。”

道玄无奈：“好了，去玉清殿吧。”

玉清殿

道玄居中坐着，苏仙璃坐在道玄身侧，其余六脉首座也赫然在座，此外，大殿之上再无他人，众人皆默然不语，道玄低眉垂目，看着手中把玩着的一根黑色的烧火棍。

“田师弟。”道玄打破了沉默，看向田不易道：“你怎么看？”

田不易沉默片刻，道：“张小凡上山之始，并无此物，多半是这些年中机缘巧合，在哪里偶然得到这等宝物。”

苍松在一旁冷冷道：“此棍可与天琊相抗，已是神兵之属，但遍观天下，从未听说有这等宝物。”

田不易脸色一沉，冷然道：“神州浩土，何等广大，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世出的奇珍异宝，你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苍松脸上怒色一闪，还未发作，却听水月冷冰冰地道：“我们自然是井底之蛙，但这黑棍施法时妖气腾腾，明明便是一件邪物，倒不知道为何田师兄却看不出来？”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发些黑气便是妖气了么？有些红丝便是邪物了么？若如此，我回去把脸涂黑了，诸位是不是也把我当做魔教妖人给斩了？”

道玄眉头一皱，道：“田师弟，你不要这么说话，怎么好端端的说自己是魔教妖人！”

苏仙璃冷冷道：“这棍子是有些奇怪，但各位师叔也没必要如此争个高下，田师叔，师父还没说什么，没有人说张师弟的法器一定是魔教之物，只是猜测罢了。”

田不易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再说话。

道玄叹了口气，把手中那烧火棍放到手边案桌上，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一下。

一来此次七脉会武之中，大竹峰弟子张小凡手中多了这一件古怪法宝，来历不明而威力绝大。

二来当初我等商议派前四位弟子去空桑山万蝠古窟查探，另三位大家都没意见了，唯有这张小凡……”

田不易越听越怒，本来他对张小凡修行忽然突飞猛进也有些困惑，对这烧火棍亦有疑心，但在这玉清殿上，别人不说，偏偏对自己门下弟子诸般挑剔，他如何不怒，当下沉着脸，刷地起身，大声道：“掌门师兄，你欲待如何？”

道玄没想到田不易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吃了一惊，众人纷纷侧目，坐他田不易身旁，一向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道：“田师兄，掌门师兄也没说什么，你先坐下。”

道玄脸色微沉，道：“田师弟，此间事的确有些古怪，我为一门之长，自会秉公处理，你放心好了。”

田不易脸上怒色依然，但看着道玄和苏仙璃的脸色以及身旁曾叔常劝了两句，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道玄缓缓道：“诸位，此棍刚才大家也都看过了，外表平平无气，内里却隐有煞气，但最紧要的是，除却仙儿，就是以我们的修为，都不能掌控此物，反而是那一个顶多只有玉清境第四层境界小弟子可以驱用，这是何理？”

众人包括田不易都是默然，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修真高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有人愿意说出口来，苏仙璃可以驱使那棍子很正常，毕竟她是……

最后还是道玄开口道：“以我看来，这黑棍多半便是‘血炼’之物。”

苏仙璃皱眉：“不知为何，上次我在炼血堂时，那年老大似乎提起过，嗜血珠……”

“！！！”那嗜血珠，可是天音阁普智的法器。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座各位首座还是微微变了脸色，所谓血炼之物，便是以人本身精血化入炼造宝物之中，这等奇术，方法诡异艰险不说，法宝材质更是苛刻无比，万中无一，而且炼造过程凶险之极，一个不小心便为法宝凶煞血厉之气反噬，死状苦不堪言。

当然，若能成功，则此法宝必定是威力绝伦，而且更有一个好处，便是宝物与主人血气相连，除非有炼造人血脉，旁人皆不能用之，但也因为是以鲜血为引，往往便有了凶煞之气。

传说中这血炼之法，传于上古魔神，自古以来在魔教妖人中代代相传，却并未听说有什么出名的血炼法宝，多半是这法子太过凶险，连魔教中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只是，如今竟在青云门一个少年弟子身上，出现了这等法宝。

道玄望向田不易，田不易脸色铁青，缓缓站起身来，道：“师兄，你说的或许有理，但我还是要说，张小凡不过十六，如何懂得这血炼之术？而且他自上山以来，五年中从未下山，来时更是身无长物，又去哪里找这举世难寻的法宝材质？”

苍松冷道：“或许他是魔教中人处心积虑安插在我青云门下的奸细，也不足为奇！”

田不易大怒，道：“若他真有如此心机，又怎会在七脉会武大试中，在近千人眼皮底下驱用此物？再有，若他真是魔教奸细，哼哼，苍松师兄，你门下那个林惊羽怕也不干净吧！”

苍松似被刺到痛处，起身怒道：“你说什么，惊羽怎么能和你那笨徒弟相提并论？”

田不易脸色更黑，哼了一声，斜眼看去，道：“是啊，我那徒弟是笨，但好歹进了前四。”

苍松冷笑一声，道：“惊羽可没有某人运气那么好，一路之上，都靠着别人弃权轮空才得以晋级，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田不易大声道：“难道他与陆雪琪那一场也是运气？”

苍松接道：“不错，如果不是仙儿将天雷引到自己身上，他张小凡哪里轮得到前四！恐怕是连命都没了！”

田不易越发愤怒，他口舌一向不甚灵活，说不过苍松，但心中怒气更大，脸色涨得通红，怒道：“你要怎样，是否也想看看我是不是浪得虚名？”

苍松竟是丝毫无意退让，当即站起，傲然道：“那我就领教一下田师弟你的赤芒仙剑！”

田不易更不说话，踏上一步，右手已握住了剑诀，大殿之上，空气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

“够了！”苏仙璃拍了一下身旁的案板，站起身，冷冷道：“堂堂大竹峰与龙首峰首座，在玉清殿凑什么热闹！”

其实，苏仙璃的身份远在他们之上，只是因为，她是道玄的女儿，辈分上唤他们一声师叔罢了。

苏仙璃看向田不易，冷道：“田师叔，苍松师叔也没有确定张师弟就是魔教插进来的奸细，田师叔如此着急诋毁龙首峰的林惊羽，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田师叔为维护自己的弟子而心虚！”

田不易默然，苍松得意的哼了一声，曾叔常，天云与商正梁三人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水月侧目看了一眼苏仙璃，破天荒的笑了笑。

果然，只有仙儿能镇住场面。

道玄，天云，曾叔常，商正梁，水月心里默念。

苏仙璃又看向苍松，满是无奈，冷然：“田师叔胡闹，苍松师叔你也跟着胡闹，师父都没说张师兄是魔教之人，苍松师叔何必如此早下定论，即使苍松师叔再恨魔教，也不要随意怀疑青云弟子，免得别人以为我们青云门内讧，越发不把青云放在眼里！”

苍松哑言，闹了个大红脸，其实，两个人都只是不服输罢了，都说田不易护短，可苍松他同样护短。

这才是真正的掌门气派啊，果然，从小当做掌门人培养的，和萧逸才就是不一样。

天云，曾叔常，商正梁心里默默的念叨。

“好了，仙儿说的也没错，在玉清殿胡闹，真当我这个掌门是死的了？”道玄阴沉着脸。

道玄登上掌门宝座已近三百年，德高望重，平日里虽然淡然，但这要事发怒，田不易与苍松都是吃惊非小，心中震荡，随即退了下去，低声道：“掌门师兄息怒。”

道玄看了看这些首座，脸上怒容过了半晌方才缓缓退去，沉吟了一下，道：“田师弟。”

田不易走出一步，道：“掌门师兄。”

道玄看着他，道：“无论如何，这黑棍来历古怪，若真是魔教之物，那不管这张小凡与魔教有何牵连，我们都不能容他，你可知道？”

田不易微微低头，默然许久，才道：“是。”

道玄又道：“田师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滋事体大，我们不可不慎重行事，你今日且先回去，待那张小凡病势稍好，你便仔细盘问，再带到此处，我等再行商议，如何？”

田不易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忽然间重重顿了顿脚，点了点头，连话也不说一句，转身便走了出去。

门外一声呼啸，多半是御剑去了。

大殿之上，曾叔常向道玄道：“掌门师兄，田师兄那大竹峰一脉难得出现一个人才，却出了这等事，他自然心里不甚痛快，你莫要放在心上。”

道玄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在意，田师弟为人我是知道的，也是信得过的。”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小竹峰水月大师道：“水月师妹，你门下那女弟子陆雪琪……”

水月淡淡道：“多谢师兄关怀，雪琪身体已经恢复，再加上当时并没有受重伤，我来之前还央着我要我替她谢谢她小师妹，倒是仙儿，身子如何了？”

苏仙璃微微一笑：“师叔不必在意，弟子伤势已经好很多了，烦劳师叔回去跟师姐说一声，不必在意这件事，我当初既然答应过她会保护她，便不会说谎。”

“好很多了？昨夜还在师兄门前跪着，今天才好了点，那叫好很多了？水月师妹门下弟子也太不懂事了些，明明修为不到还要使用御雷真诀，就那么想赢？”苍松不满，噎了一下水月。

苏仙璃无奈。

“哼！”水月瞪了一眼苍松，倒也不能说什么，确实，若不是陆雪琪，苏仙璃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道玄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身旁茶几之上，只见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