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恩爱如梦犹恐梦终醒 世途多险唯愿险中求（3）

柔和的灯光下，胤禛正在伏案疾书，我盖着薄毯子坐在软榻上看书。胤禛给我挑的是《楚辞》，我虽在高中时因为好奇认真研读过，但今人所见均是后世的残本，有不少无法解释和不顺的地方，如今细细看来，竟发现当中大有玄机，有不可取之处，更多的是惊觉屈原的学识绝不止后世所见。《天问》中提到天、地、人之事，以及作者对宇宙、人生、历史、乃至神话传说的看法。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宇宙之浩瀚，到了二十一世纪仍无法探究其万一。我埋怨过为何让我穿越到大清朝，却从未细想过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究竟如何才能回去？

想至此处，不由得抬头看向胤禛。若真让我现在回去，舍得这儿的一切吗？舍得下他吗？

胤禛似感受到我的目光，抬眼看向我，我扯出丝笑，他才又低头凝思。我手按在心口处，舍不得的！单单如此想，已经难受不已。摇头苦笑了下，继续拿起书来，却再难专心。

胤禛在西苑里已经住了数日，听月儿说过，以往他都是一两天便会离去，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想起他王府里那一大家子，更是烦躁起来。帝皇之爱，从不会长久，从康熙身上我看到过太多无奈与寡情薄幸，幸运的尚有子女可以寄托，运气不好的，被宠幸过后就再无面圣的机会，甚至皇帝压根想不起来曾有这么一个女子，曾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了他。我很清楚胤禛将来要走的路，我却无法预知自己的路该如何走，这种惧怕与彷徨从知道爱他开始便从未停止过。然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即便是地狱，就能轻易跳得出来吗？清醒睿智如胤祥，还不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幸好他身边有兆佳云婳，才不至一蹶不振。

放下书起身走到露台，凭栏而立，望着黑幕下清冷的月光，思绪越飘越远。

“别着凉了。”胤禛从身后拥住我，顺势用身上的披风将两人都裹起来，低声道：“在想什么？人到了身后都不觉。”我紧依在他怀里，只觉直透身心的暖，手指向夜空道：“看见那几颗星星了吗？那是北斗星。”他轻“嗯”了一声，只等我说下去。我接着道：“无论日月星辰如何转换，北斗七星永远守护着彼此。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了，就当我在上面看着你。”他眉头轻皱，说道：“你不会不在！”我道：“我说的是万一。”他沉声道：“没有万一。”

我微侧了头看他，他目光沉沉地审视着我，缓声道：“你心里有事。”我暗叹他终究能看透我，默了默道：“你在这儿好几天了，府里……”他眉头一展，曲指敲在我额头上，说道：“我当什么事儿！这些事我自会有数，偶尔我也需要清净清净，何况有你在。”

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说道：“十四弟从西北传来捷报，如今满朝上下都为他欢喜道贺，皇阿玛与额娘更是大为欢慰，这是大喜事。”我靠在他怀里，心知此时十四的战功反而是他心头的刺。康熙与德妃本就疼宠十四多些，若再有显赫战功，无疑如虎添翼，更是加大了夺储的筹码，对于胤禛来说，要光明正大地争得皇位的机会反而更小。他本就在人前对功名利禄冷淡低调，若此时去凑热闹，反落了个蹭热度的嫌疑，还不如避而不见。

“如今我在这儿，十三爷也回到了府中，我们不去争了，可以吗？”我犹豫半晌，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出来。他沉默着，空气仿佛一下冷了许多，过了会儿，他才慢慢说道:“既开了头，已然无法停下来了，即便是八弟，看似如今失势，实则支持他的人还有很多，加上十四弟仍以他马首是瞻，在朝中无人敢轻视他。”双手扶着我肩头，注视着我道:“若曦，这些都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无论将来如何，谁胜谁败，我们都做好了各种打算，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想，我只想你跟着我，陪着我，好好相守。”我切切地望着他，哀伤地道:“可以吗？”他又搂紧了我，说道:“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

我确切地知道: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