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

沅溪——寒花峪

白舒黎先前将蓝曦臣代自己抄写的《白若诗集》好生保存着，即便过往她再如何讨厌写字，如今竟也开始认真模仿起蓝曦臣的字来，言欢在书房寻到她的时候，还愣了许久“你居然在抄《白若诗集》？”舒黎理所应当道“我今日的剑法已经练熟了，怎的就不能抄？”言欢至她身侧，瞧见摆在一边的那份，瞬间明白了。白舒黎举起刚写好的一张，细细看着自己写的和蓝曦臣还差多少，顺带问了句“寻我何事？”言欢反应过来“沈宗主来了，此刻正在承欢殿同宗主谈话，唤你过去呢。”“我昨日在鹤洲山庄说得已足够清楚了，竟还是寻了过来，姨父果真是这般执拗。”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笔“我也许久未见姨父了，便去问候声吧。”“阿…阿黎…”“嗯？何事？”“无碍，你去吧。”

承欢殿内，白轶祁正与沈江腾饮茶交谈，见舒黎进来，不约而同放下茶杯，笑脸相迎。“阿爹，姨父。”沈江腾笑道“阿黎不必多礼，坐下说话。”白舒黎在小辈坐席寻了处坐下，言欢端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站在她身侧。

还未待舒黎喝口茶的功夫，沈江腾便满脸笑意开口道“阿黎啊，阿澈和你都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了，我沈氏同白氏又是百年世交，若你二人能结秦晋之好，倒真是圆满。”舒黎饮了口茶，淡淡道“姨父，阿黎昨日去过鹤洲山庄，已经同姨母和阿澈说得很清楚了，若您还不知，那阿黎便再解释一遍。”她从未用过如此毋庸置疑的口气对长辈说过话，此刻连白轶祁都有些微愣，舒黎又开口“阿黎已有心上人，不愿嫁予阿澈，还望姨父莫要再执着于我二人的婚事了。”“晚辈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才多大，哪懂什么叫心上人？哪里看得透人心？你喜欢人家，人家指不定家里都有妻子了。”“姨父，阿黎的心上人，是姑苏蓝氏大公子蓝曦臣，且我二人两情相悦，阿黎真的请求姨父，莫要再坚持了。”

白舒黎本不愿在沈江腾面前提及自己心悦之人究竟是谁，但他未知是何人便乱加揣测蓝曦臣的为人，着实让舒黎不甚舒服，且她从来不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相信缘分天定，她虽同沈以澈青梅竹马，感情甚佳，但无关爱情，终是有缘无分。原本姑苏蓝氏是四大家族之一，沅溪白氏实力虽说也不差，但家族威望也无法同蓝家相提并论，白舒黎知晓日后自己与蓝曦臣必定会被指责为门不当户不对，蓝曦臣又怎会不明白？不过就是他二人皆不在意罢了，蓝曦臣能如此对待自己，舒黎不愿辜负他，也不会让他受半分的委屈。

一听到姑苏蓝氏，沈江腾的面色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更何况白舒黎还说自己心悦之人是蓝家的大公子，纵使沅溪离姑苏再如何远，他也知晓泽芜君蓝曦臣为何人，此刻也不好再多言。

舒黎屈膝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承欢殿，言欢跟在她身后一路回了书房，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白舒黎正欲提笔，见言欢这般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停下手中的动作“言欢，可是有话对我说？”“是，但我要告知你的事，有些不合礼数。”“你我二人还顾什么礼数？何事？”言欢微微低下头“若你当真嫁给了沈公子，倒也挺好。”“为何连你也这般说？”“因为，如此便可断了我的念想…”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舒黎愣了下“你这话，何意？”“你不知晓也正常，我从未告知过任何人，也一直掩饰着。”“你等等，我还未缓过来，你是说，你心悦之人是…”“是沈以澈。”言欢目光坚定“我心悦之人，是沅溪沈氏的公子，沈以澈。”“什么时候的事？”“或许从我十岁那年起吧，除却你，他是唯一一个不将我视作家仆的人，还处处都护着我。阿黎，我知晓你不会接受他，自小我便觉得你对他的感情同他对你不可相提并论，那日蓝公子来寒花峪寻你，我便更确信了。”她的眼底，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深情，舒黎心下有些不忍“那你如今肯告知我这些，是…”“你大概还不知晓，昔日夫人早逝，苏宗主也因伤心过度不久离世，他走之前交代了白宗主和沈宗主，他只信得过阿澈会好生照顾你，不放心将你交给其他任何人，这是你还未回沅溪之时，宗主同我说的。”“外祖父交代的？那当日阿爹和姨父也答应了？”言欢点头道“若非答应了，沈宗主也不会抱着如此肯定的态度上门提亲，以澈是他的独子，白家也只有你一个女儿，结亲的只能是你二人。”“荒唐！凭什么外祖父的一句话，便能决定白家和沈家世世代代子弟的姻缘？”“我知晓你会是这个反应，我同你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便是想告知你，我愿意代替你同沈公子拜堂，只需你假意答应沈家的提亲。”“言欢，你这是…”“阿黎且就当我是为了一己之私吧。”“我自然不会那般想，但尽管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嫁给阿澈。”“为何？”“的确，按你说的那般做，我便不用嫁到沈家，可我不能用你的婚姻开玩笑，若是阿澈心悦你，那我大可让阿爹收你为义女，让你名正言顺嫁给他，但当下他对你无意，我不愿你婚后日日面对着一个不爱你的夫君，那样的日子，太过煎熬了。”她轻叹口气道“而且，我也不愿用白家的信誉去换自己的幸福，如此我也不会心安。”“可眼下，还有他法吗？”“此事先放一放，你先考虑清楚，可要将你的心意告知阿澈？”“我…能告诉他吗？”“只要你想，自然是可以的，你不是也知晓，阿澈从未将你视作侍女吗？”言欢犹豫了片刻“好。”

沅溪——鹤洲山庄

白舒黎未与言欢一道进门去，只在门外等她，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蹲在地上拔一根草逗正爬行着的小虫子，儿时，她同沈以澈和言欢便常常这般打发时间。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言欢面色沉重走出鹤洲山庄，舒黎站起身走上前去，也未问沈以澈如何说，只揽着她的肩膀回寒花峪，言欢一路同她说“他对我说，他已有心悦之人，不愿伤害我，其实，我一早便想到他会这般说，但方才真的听他说出口，我又有些难受。”不知如何安慰，舒黎便只默默听她说着，时而拍拍她的后背。

原本此事正不知如何解决，怎料次日沈江腾便带着沈以澈来了寒花峪提亲，只是这次求娶的不是白舒黎，而是言欢。

舒黎同言欢站在一旁，皆是疑惑的紧，沈以澈上前对舒黎道“阿黎，我知晓你对我无意，我不愿为难你，只是，外祖父生前也的确有交代，白家的女儿定要嫁到沈家。”他叹了口气转而对言欢道“言欢，我不知自己何处吸引了你，虽说我现在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但你可愿给我时间，让我试着慢慢调整自己的情感？”

言欢本就对沈以澈倾心多年，此刻自然是欣喜的“自然。”舒黎在旁看着她那已因喜悦润湿的眼眶，也不好再多说，倒是沈江腾，此刻开始为沈以澈和言欢说话“阿黎既已有心上人，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棒打鸳鸯，言欢虽不是白家嫡系子弟，但自小与阿黎情同姐妹，轶祁不如收言欢作义女，让她同阿澈结亲，也算了了岳父的遗愿，如此一来，白家沈家是已结亲，阿澈已有妻子，亦不便再娶阿黎，一举两得，轶祁你看，如何？”白轶祁微笑道“既言欢都无甚意见，我自然只有答应，那今日，我便收言欢为义女，赐你名白洛，言欢便作为你的字可好？”言欢下跪行礼“多谢义父。”此事就算这般定下了，至于婚礼一事，便全听长辈们意见。

寒花峪——夜阑听雨阁

白舒黎命人从夜阑听雨阁中寻了一银铃交给言欢“这是先前外祖父交给我的，可我身边已有两件法器，便赠予你吧，此铃名为音缈，是阿娘取的，用处同你先前那串一般无二，只灵力稍强。”言欢浅笑接过“多谢阿黎了。”“我有些话想同阿澈说，你先回房中去吧。”待她应声离开，沈以澈扯出一个微笑，她神色无甚变化“我本不愿如此，因为言欢从来不是化解尴尬局面的工具，但既然她倾心于你，你也答允了要娶她，我也不好多言，你只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她一番深情。”“我会尽量忘记对你的情感，好生待言欢，你可放心。”“你我二人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视你为亲哥哥，自然不会答应同你结亲，言欢与我不同，她值得你待她好，且行且珍惜吧。”

事情演变到如今这般，白舒黎在沈以澈言欢大婚前也不便立刻去姑苏寻蓝曦臣，她回书房去写了封信，将这几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写在信中，放好信后将其送往云深不知处。

姑苏——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同蓝启仁一道前去碧灵湖查看了水行渊近况，刚回到寒室，便有一门生前来，作揖行礼“泽芜君。”蓝曦臣温和笑道“何事？”门生双手递出信件“方才来了封信，是给泽芜君的。”瞧见信封之上“蓝曦臣亲启”，字迹虽是有些模仿的痕迹，也的确是同自己的字很是相像，他笑意很深，伸手接过“多谢。”门生退出寒室后，蓝曦臣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整封信读完，他嘴角都带着那恰到好处的笑意，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中，他把信封放到了书架的最上层，又取出一张空白纸，端正写上一行字，放入信封送了出去，望向信鸽飞走的方向，他浅笑缓缓道“见之不忘，思之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