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尽忘情泉第五

魏婴（无羡）掘墓人？

蓝湛（忘机）应该是。我刺中那掘墓人三剑，正可生擒，大批走尸来攻，教他逃了。

魏婴（无羡）……怕是他也识得薛洋。带走薛洋的尸体，是为了搜查他身上有没有阴虎符。

薛洋被金光瑶“清理”之后，阴虎符的下落便不知所踪，传闻已失落。但现下看来，很有可能就在薛洋身上。义城里聚居着成百上千只活尸、走尸，单单是撒尸毒粉，也是难以控制的。只有使用阴虎符，才能解释薛洋为什么能任意号令它们听从自己的指令，前赴后继地攻击。

薛洋这种多疑又狡猾的人，一定不会把阴虎符安置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多半会选择藏在身上，时时刻刻都能碰到，才有安全感。掘墓人带走了他的尸体，九成可能，阴虎符会落到他们手上。

魏婴（无羡）事已至此，只能期望，薛洋复原的那只阴虎符威力有限了。

蓝湛（忘机）尸体的右手，我已找到。

魏婴（无羡）好兄弟的右手？你找到了？什么时候找到的？跟掘墓人打了一架，又被一群走尸包围，你还找到了那只右手？

蓝湛（忘机）嗯。

魏婴（无羡）不愧是你，蓝湛！

魏婴（无羡）如此咱们就又抢先一步了。只可惜不是头颅……慢着，宋岚呢？

薛洋的尸体消失之后，白雾流动的速度变快，似乎有些稀薄了，视物也不是那么困难了。正因为如此，魏无羡忽然发现，宋岚不见了。他心道：“温宁没有示警，就是说宋岚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莫不是他已经醒了？”

宋岚脑中的刺颅钉比温宁脑中的要细上许多，材料也不一样，可能薛洋当时没有找到适合的材料，因此，宋岚恢复得很快，比温宁快上许多倍，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想到这里，魏无羡回头，对温宁所在的方向吹了一声哨子。温宁低下头，闻声退走，身影在白雾中消失无踪。

蓝湛（忘机）走吧。

几人一起回到义庄，大门是打开的，果然，宋岚就站在晓星尘躺的那具棺材旁，正低头望着里面。

诸名世家子弟都拔出了剑，挤成一团，堆在一旁，警惕地盯着这具凶尸。

魏婴（无羡）宋岚，宋道长。

十六年前，忘羡二人曾同这对挚友见过一面，而蓝忘机记性很好，魏无羡不担心他会忘了宋岚亦或是晓星尘，所以对着世家少年们介绍道。

蓝忘机轻提衣摆，姿势矜雅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微微颔首。宋岚抬起头，目光转向他们。

他神智既已恢复，瞳仁也落了下来，眼眶中是一对清明的黑眼睛。

这双本是晓星尘的眼睛里，满是无可言述的悲伤。

蓝澈很不喜欢宋岚，与明月清风晓星尘比起来，宋子琛傲雪凌霜这个前缀，实在是太抬举他了——倘若宋子琛真有那般至情至性，又怎么会让晓星尘献出自己的双眼？他到底还是俗尘中人。

魏婴（无羡）蓝澈，把阿箐的魂魄给我。

是以魏无羡跟她这么说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轻轻把那只锁灵囊放在魏无羡手上。

魏婴（无羡）晓星尘道长，和阿箐。

两团虚弱的魂魄，各自蜷缩在一只锁灵囊里，仿佛稍微用力地撞一撞，就会撞散在袋子里。

宋岚双手微微发抖，接了过来，将他们托在手掌心上。

魏婴（无羡）宋道长，晓星尘道长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宋岚颤抖着用拂雪在地上写道：“尸体火化，魂魄安养。”

蓝澈（熙明）不如把道长的魂魄交给我吧？

蓝澈话一出口，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她。

蓝澈（熙明）姑苏有灵脉，我亦身怀星辰之力，如果我们帮忙的话，道长可以回复得更快一些。

魏无羡心情很复杂，蓝澈刚刚才帮薛洋挡了一下——其实他不知道，是两下。不过不管一下两下，她终归是帮了薛洋，这实在不应当。

蓝湛（忘机）言之有理。

哪知蓝忘机略一思索，竟然微微颔首道。

蓝澈（熙明）请宋道长信我。

蓝澈单膝跪地，在宋子琛面前抱拳诚恳道。

宋子琛也看见蓝忘机笃定的神情，最终还是把锁灵囊交到了小姑娘手上。

蓝澈偷偷松了一口气，稳妥地放好了锁灵囊。

魏婴（无羡）今后你打算如何？

宋岚写道：“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待他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义城的妖雾逐渐散去，已能粗略看清长街和岔路。

蓝忘机和魏无羡带着一群世家子弟走出这座荒凉的鬼城。宋岚在城门口与他们约定来年去姑苏送晓星尘往生，然后就此别过。

柳喻（重言）你想用星辰之力搭救晓星尘，不会又像从前一样危险吧？

前面魏无羡领着少年们，边走边说话，蓝澈落在后面，柳重言也到后面来，走在她旁边，低声对她道。

蓝澈（熙明）嗯……我也不知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从出了义城起，蓝澈的手就一直放在锁灵囊上没动过，源源不断给袋中输送星辰之力，好在她这些年修为日益精进，没到这样就昏过去的地步，还能神色如常地回答柳重言的问题。

她老爹说过，星辰之力的强大，不亚于在世间任何一处灵脉直接汲取出来的灵气，所以若是用普通法子安养魂魄要几年，也许她就不用这么长。

薛洋活不成了。蓝澈点的那几下，只是为了减缓他的血液流动，好让他撑住能有机会听她单独给他说几句话，但是她劝不住他，就让道长来劝他吧。

柳喻（重言）不行。

柳重言忽然攫住她的手臂，铿锵有力道。

蓝澈（熙明）有何不可？

蓝澈（熙明）救你的树也是救，救道长也是救。

柳喻（重言）……

柳重言的眸光颤了颤，放下了手。

柳喻（重言）为何要救他？

蓝澈（熙明）因为道长是好人。

蓝澈理所当然地答道。

柳喻（重言）不，我是问薛洋。为何要救薛洋？晓星尘就算了，薛洋那样的人，也值得你去救吗？

柳重言的困惑是真的解不开，以至于他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

蓝澈（熙明）值得呀。

蓝澈（熙明）你知道我在晓星尘的回忆里看到了什么吗？

这一群人里，蓝澈这些话似乎也只能对他说了，柳重言那双深幽的桃花眼似乎听到什么话都不会泛起波澜，于是深吸一口气对他道。

蓝澈（熙明）我看到晓星尘和薛洋原本就是天上的一对星宿，晓星尘被罚下界，因为想要让薛洋不再挂念所以让他解了小指上的红线；薛洋不依，竟直接斩下自己连着红线的小指，但即便断指，他也还是找到了晓星尘。

蓝澈（熙明）你就当我是怜爱之心泛滥，总之我是一定要救的。

柳重言的薄唇动了动，正当蓝澈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打击她的话的时候，他却道。

柳喻（重言）嗯，我信你。

柳喻（重言）让我帮你。

蓝澈眼睛一弯，正要笑出来，在前面的景仪叫她。

蓝望（景仪）小姑姑快来！

蓝澈（熙明）来了！

蓝澈答一声，不敢快跑，只好大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对柳重言做口型道。

蓝澈（熙明）谢谢你啦！

蓝望（景仪）小姑姑，我们去给晓星尘道长和阿箐姑娘烧点纸钱吧？前面路口不是有个村子吗？我们去买点东西，祭奠一下他们。

蓝澈（熙明）好啊！

少年们也纷纷赞同，于是景仪思追两人牵头，去一家店铺里买了好些纸钱、线香、香烛。

然后另外几人七手八脚用土砖搭了个防风灶之类的东西，就开始围成一圈烧纸钱。

魏婴（无羡）蓝湛，你看他们在人家门口干这种事，也不阻止一下。

蓝湛（忘机）你去阻止吧。

魏婴（无羡）好，我帮你管教。

魏无羡便大摇大摆走过去对少年们道。

魏婴（无羡）我没弄错吧？你们一个个都是仙门世家的子弟，你们爹娘叔伯没教过你们，死人是不能收到纸钱的吗？人都死了还要什么钱？收不到的。而且这是别人家的门口，你们在这里……

仙门世家哪会教这种东西？——就算是教了，少年们现在也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状态，早把除了一些最紧要的知识之外的东西抛到了脑后去。

蓝望（景仪）走开走开，你挡风了啦。要烧不起来了，再说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死人收不到纸钱啊？

景仪挥手道。

另一名少年泪流满面、满脸烟灰地抬起脸来，附和道：“就是啊。你怎么知道呢？万一能收到呢？”

魏婴（无羡）我怎么知道？

人身死之后的记忆是模模糊糊的，但总还有个印象，他对那段时间去过的云深不知处都有印象，就是对纸钱没有印象！

蓝望（景仪）就算你收不到，那也肯定是没人给你烧的缘故。

景仪又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魏无羡扪心自问：“怎么会？难道我就如此失败？没有一个人肯给我烧纸钱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人给我烧，所以我才没收到？”

魏婴（无羡）含光君，你有没有给我烧过啊？至少你给我烧过的吧？

蓝湛（忘机）……

蓝忘机懒得回答这种问题，看了他一眼，低头拂了拂袖底沾染的一点纸灰，静静地眺望远方，不置一词。

魏婴（无羡）不会吧？真的没有吗？！

作者有话说：

亿万君：今天是连更的第六天，马上七天连更小目标就答成了呢哦呵呵呵……

陈情小剧场三十六话：

魏婴（无羡）蓝二，我跟你没有感情了哼！人家死了十六年，你竟然一张纸钱没给人家烧过，哼！

蓝湛（忘机）嗯？你再说一遍？

魏婴（无羡）呃，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什么也没说……

……我是羡羡想逃跑却被抓回去天天的分割线……

蓝澈（熙明）凤麟君今天的台词终于超过十七个字了呢，鼓掌！

柳喻（重言）（冷然）再说禁言。

蓝澈（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