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吾心自有光明月

母亲？昭君疑惑，不是说没有父母吗？那现在这是？

似是知道昭君想问什么，没等她开口，李白便自顾自地说道：“这是我继母。”李白呆呆盯着厨房看得出神。“我家散后，我便被一对夫妇收留，直到离开这里...”

“这家人也性李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噢，他们不会亏待你的，我走了，我会来看你的。”

第一次见到这对夫妇的情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李白嘴角微微上扬，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忧伤。

这对夫妇本身没有子嗣，在他离开的前几个月才诞下一男一女两个婴儿，于是乎在王飒将他送来后也就将之视如己出，也算是弥补了一点童年留下的创伤。

“听说继母都只对自己的孩子好，那你过的好吗？”昭君托着香腮问。

“阿妈对自己的孩子确实好，我还记得阿爸病重的那个冬天，家里的一点点积蓄几乎都用来治病了，阿妈一晚洗了五桶衣服，第二日去帮阿爸买药，用剩下的钱只够给两个弟弟妹妹各买一双棉鞋。”李白抿了一口茶，回忆起过去的事。

“啊？那你呢？”昭君有些好奇。

“我啊？阿妈把自己唯一一件棉袄拆了又给我做了一双鞋，我才知道她也是爱我的，要知道她自己还冻着呢。”李白笑了笑，淡淡地道。昭君一时间鼻头有些酸酸的，竟不知如何接话。

“我还记得，妹妹的名字叫李心和，弟弟的名字叫李民安。”李白搓了搓鼻子，“取心和万福国泰民安之意。”

心和万福，国泰民安....昭君在心中重复，百姓的心愿不过也就是希望大国安宁，小民安康而已，能吃饱肚子，能穿暖衣服，愿望简简单单。只是这般愿望的实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为什么不相认呢？”昭君看着他。

呵。相认？仇家就快将他赶上，自己都来不及感伤，更何况相认呢？李白苦笑，也许自己的离去是对这家人最好的保护。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相认了吧……

“哥哥，你们的饭菜。”女孩的声音响起。“我打赌你们一定会喜欢我娘做的手艺的。”女孩边说着边把托盘里的碗碟摆到油腻腻的桌子上，手脚利索的很。

长这么大了，都长这么大了...以前在襁褓之中牙牙学语的婴儿已经这么能干了。

“心和...”李白的嘴唇动了动。“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孩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李白这声音里有些悸动。

“没事的话那我走啦。”

李白点点头，“你去忙吧。”

刚走开两步，女孩又停下脚步，“喂，你可是大男人，这位姐姐这么漂亮，可要保护好人家。”

李白一愣，旋即微笑道，“你这么关心姐姐，那我当然会的。”女孩点点头，扬了扬脑后的辫子，蹦跳着走开了。

“你妹妹挺可爱的。”昭君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眼中生出一丝怜爱之意。李白叹了口气，扯了一双筷子，将眼前的面碗轻轻推到昭君面前，“吃吧。”大大的面碗上缺了个小口，显得有些破旧，面碗里盛着晶莹剔透的面条，雪白的虾仁，金黄的鳝丝，两个荷包蛋卧在青菜上，反射着淡淡的光泽，香气扑鼻。

她夹起一片菜叶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吃的很仔细，每一根面条都要细细品尝，咽下去后唇齿间的余香也要仔细感受，纤细的口感让她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别浪费噢。”李白轻柔的声音在昭君耳边响起。她知道这碗面对李白来说意义非凡，她从未如此郑重地对待一顿饭，但这一次，她能感受得到，这来自母亲的味道。这独特的味道足以温暖他们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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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女孩蹦跳着吵后厨跑去。

“怎么了，今天这么闹腾？”老妇人停下手中的事情，抬头看着女儿。

“那边的哥哥姐姐给了我们两枚金币哦，那个哥哥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呢！”女孩兴奋地说，“你看你看！”她扬了扬手中的金币。

看到女孩手中闪闪发光的物体，周围发出一阵阵惊叹，金币啊，在这里可是很稀罕的东西。

老妇一惊，冲出后厨，却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桌子。

女孩和男孩嬉笑着把玩着手里的金币，却没有发现老妇人眼神一滞，枯瘦的脸颊微微颤抖。

“还不肯见我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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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饱啊。”昭君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我们现在去哪？”李白没回头，依旧往前走着，“随便走走吧，权当散散步。”昭君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走着走着，李白的脚步在城里的一处花园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气，清新的感觉充斥着鼻腔，异常提神。

沉默中，昭君缓缓开口：“今天，谢谢你。”

李白轻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看看自己的亲人。”

“知道吗，人就像这花一般，活在当下，一期一会的生活，只是人活着应当比花要难得多，有了这顿没下顿。”

“人间七苦，莫过于此吧？”昭君看着眼前绽放的花朵，有些心酸。

李白没说话，轻轻折下一支，别在她耳后。

“很美。”他淡笑道。

昭君看着他，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将头撇到一边，不觉阳光已然倾泻而下，将少年裹进光晕里，少年双眼微眯，嘴唇轻启，风柔，少年衣角飞扬，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是他的声音随着风缓缓传来：“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昭君看着眼前比她高上一截的少年，粗劣的麻布衣衫也无法掩盖少年的魅力，他出尘的气质深深吸引着她，她闭上眼，鬼使神差地轻轻踮起脚尖，想要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但是少年的手却轻轻捂住了她的唇。

“为什么...？”她看着他，心脏传来微微的刺痛令得她声音有些颤抖。

少年微微弯腰，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在那双深邃的双眸中，昭君看到的是七分温柔，两分无奈，以及一点一点被刻意掩饰的哀伤与凄凉。少年轻叹，淡然的声音传来。

“还未到时候。”

“什么意思？”昭君不解。少年不说话，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就像一个男人在亲吻自己的娇妹。

“我家未散之前我也有个妹妹，若是她还活着，应当与你一般大。”

“只是妹妹？”昭君眼角泛起了泪花。

“是。”李白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不再看她。他知道这意味着他放弃了什么。

妹妹？他本就是最小的孩子，哪还有什么妹妹，他只是希望若是真到了兵刃相向的那一天，她不会因某些感情而手下留情，仅此而已，亲手结果自己的恩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原谅自己，这笔债，终究是要偿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