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汤

入夜，沙漠里的气温下降的很快，山洞外的冷风呼啸着，与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一堆小小的篝火将本就不大的山洞照的温暖异常，昭君一个人坐在山洞里，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思绪飘的很远：虽然自己并不想嫁到那般偏远的地方，她想家，想念长安城，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长安城很美，有宝刀，有美人，有五花马，有千金裘，雕梁画栋，衣香鬓影，祥云瑞彩，有诗，有画，有故人....她不舍得，不舍得故乡的一切。但不舍归不舍，她亦不希望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私情导致王家被满门抄斩，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该多好，可以没有那么多拘束，没有那么多忧虑...

北夷啊？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呢？听说那里很冷吧？草原上的汉子应该都是些热情好客的好儿郎吧？

“我回来了。”

一道声音将昭君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出来，李白一边将黑色的披风脱下，一边往洞里走，手上除了原先那被布条缠住长剑以外，还多了一些草本植物的绿叶。这山洞容纳昭君一人还好，但多了李白一人就显得有些拥挤，没办法，李白只好在昭君隔壁坐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有些尴尬，何况距离还这么近。

“吃些东西吧。”李白从行李中拿出干粮递给她

昭君顺手接过李白递过来的食物，挪了挪身子，蜷缩在一边，看着手中的干粮，昭君有些欲哭无泪，这些是不到迫不得已不会拿来吃的后备口粮，虽说很顶肚子，但它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关键每一次吃这个，都会让她口干舌燥好一段时间，难受极了。

她试着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让她有些难以下咽，不过为了活下去，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她一边艰难地咀嚼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李白，只见他拿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瓢状物体，装了些刚刚拿回来的草本植物，加了些水放在火上加热了一阵子，再端给她。

“就着这个吃，会舒服一些。”李白轻轻地道。

这连汤都称不上的液体卖相有些难看，昭君皱了皱眉，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就着口中还未下咽的干粮喝了一小口。

那液体将口中硬邦邦的干粮满满软化，液体散发着一种不知名的香气，霎时间让她回味无穷，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舌尖的花香让她有些陶醉。她未曾想到那让她无比厌恶的食物居然可以这么可口。

“这妮子。”李白看着昭君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只是一瞬，昙花一现，昭君睁开眼睛时李白已经收回笑容，变回原来有些清冷的样子。

看着李白默默抱着干粮啃，昭君有些疑惑，“你..不来点？”

“不必，”李白继续吃着，“我吃惯了。”

昭君一愣，吃习惯了？那他这一次出去弄这些是为了我吗？这样想着，昭君心头微暖，撇了眼李白，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注意力全在那块干粮上。

“把伤口给我看看。”李白冷不丁来了一句。

“蛤？”昭君没听清。

“我说，把伤口给我看看。”李白重复。

“噢……”看着李白那淡漠的神情，昭君觉得若是自己拒绝的话面前的男人可能会发飙。奈何山洞实在太小，不足以让李白来到她的右手边，她只好将一双腿都放在李白的大腿上。虽说李白定力也不错，但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双修长的玉腿近在咫尺，也难免让他的脸有些发烫，不过在这明亮的火光中，昭君并没有察觉这种细微的事情。

他将带回来剩下的绿色叶子嚼烂吐出来，轻轻地涂抹在昭君脚上的伤口上，他的神色是那么认真，动作是那么温柔，一种出尘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开。不禁看得一旁的昭君有些痴了，她突然很想了解面前这个人，他和长安那些垂涎她美貌的富家公子哥不一样，他凌厉，果敢，杀伐果断，他跟寻常剑客也不一样，他谈吐优雅，气度非凡。他长相清秀，手持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他跟他的剑一样，就像一个谜，这就是昭君对他的全部印象，长安城里那无人见识过真容的青莲剑仙与他相比孰优孰劣呢？她想了解这个名为李白的少年的过去。

“李白...”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是弄疼你了吗？”他停下手头的活计，偏过头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李白...你父母在哪里...？”缓缓问道。

“我没有父母。”他云淡风轻地回答，似是在说着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又继续涂着药。

“对...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

李白摇了摇头，随即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绕着她的脚踝包了几圈，打了个结。“好了。”李白将她的腿缓缓从自己的大腿上放到了地上。“噢……谢谢你。”似是对刚刚不礼貌的问题还抱有一丝歉意，昭君立马缩回腿，不敢直视他。李白也不理会，拿起酒袋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洞内气氛又一次回归寂静。

橙黄色的火苗妖娆而舞，昭君靠着墙对着火苗发愣，一只手抓着酒袋睇到她面前，不用想也知道李白睇来的

“我不会喝酒的。”昭君摇了摇头。

“大漠天冷，暖暖身子。”

“可是你喝过。”

“不喝拉倒。”

“不是，我喝。”

昭君一把抢过酒袋，狠狠灌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感觉冲上喉咙，脑袋有些昏沉，辛辣的感觉让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真是的，不能喝酒就喝小口点，都是北夷的准皇后了都还不会照顾自己。”李白无奈，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李白，没有父母不会觉得很孤单吗。”她缓缓地问道，没等他回答，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头深深埋在臂弯下。“小时候母亲在这片荒漠失去了消息，父亲给了嫱儿承诺一定会把母亲带回来的，可是父亲出了长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二哥，三姐，师傅，他们都一个一个从嫱儿身边离开，后来...后来嫱儿变成了一个人，大哥又决定把嫱儿送去北夷和亲，雷叔也为了嫱儿死掉了，所以...所以嫱儿一直都是一个人....嫱..嫱儿好怕夫君对自己不好欺负嫱儿……”昭君的声音带着些许醉意，酥酥麻麻的，听的李白心头如同针刺一般疼痛，他轻轻将昭君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不会的，草原上的汉子出了名的温柔，一定会给你想要的幸福的。”李白声音温柔的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真的吗，不要骗嫱儿...”昭君从臂弯里抬起头，看着这个拥抱着她的人，美眸被眼泪蒙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当然是真的啦。”李白轻笑，拂去她眼角的泪珠。“那...那万一夫君欺负嫱儿，李白就保护嫱儿一辈子好不好……”昭君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嗯。”李白点点头，将她的头轻轻埋在自己肩膀上。“说好了哦……”昭君低声喃喃，声音越来越小。“傻瓜。”李白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心头微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