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海风气息,神无町本就离横滨很近,海风的味道咸咸地灌入鼻孔。
夏子紧紧盯着对面男子的碧色眼眸,仿佛要看出他说谎的证据来。
伊东泽你不用这么看我。
忍受不了少女火热的视线,泽苦笑,在夏子面前挥了挥手。
夏子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她差点叫出来。抬眼依然是男子温文尔雅的模样,她才堪堪接受这个现实。
伊东泽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家族。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浸染的淡淡红霞,语调平和。
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故事,平平淡淡,却足以让人产生共鸣。
说者有意,听者更甚。
夏子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是……关于爸爸妈妈的事吗?”
伊东泽……不仅仅是这样。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过玻璃窗,指尖如同沾了冰水般的刺痛感将他的思绪拉回那个赤红的夜晚。
那晚,月亮正圆。
他的名字,在六岁之前,一直是叫“泽”的。
他是个孤儿,天生的深绿发色和左眸纯粹的棕色让他沦为众人口中的异类,因此百般受虐。
父母在他出生不过半年后便因车祸身亡,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也因此支离破碎。
说到这里,夏子抬眸看了看男子精致的侧脸。在即将到来的曙光下,他碧色眸子里竟然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然后……”
夏子轻声呢喃,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害怕,或许仅仅是她害怕。
伊东泽……我们的父母,是被奥斯汀杀害的。
伊东泽你懂吗,你不愿意回忆起的那个夜晚,被你的记忆强行抹去的夜晚,是被那个男孩亲手造成的。
伊东泽抱歉,夏子。
他还能说些什么?
面前女孩的脸颊血色尽失,他几乎要告诉她那不是真的,可……
在朝霞越出地平线的瞬间,蔷薇之血即将盛放。
“伊东泽,你杀不了他,同样也伤不了我们。”
“如果可以,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无神皓为什么不快点带她离开?
伊东泽回想起出门前的瞬间,金发男孩那句轻声呢喃。
从头至尾,只有伊东夏子被蒙在鼓里。
他最亲爱的妹妹,不过是在这场角逐里最先牺牲的士卒。
满月高悬。
小森唯皓先生?
那双时常含着浅薄笑意的眼睛,此时却冷淡得吓人。
小森唯……皓先生也在担心夏子吗?
担心?无神皓琢磨着这个词是否符合他内心那股窒息的感觉。
空气中春来若有若无的甜香。
苹果?是苹果成熟的气味吗?
他看向身侧少女深粉色的瞳孔。
无神梓蔷薇花开了……
躲在楼梯拐角的男孩低低出声,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伊东夏子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午夜圆月高悬,月光在云层的沙漏下落下的微弱光芒甚至无法照清黑暗中摇曳的紫罗兰花瓣。夏子揉揉眼睛,再睁开时,一道黑色的人影静静伫立在紫罗兰从里。
从背影看,那是一个女人。即便模糊不清,依然能看出她身形窈窕,长发发尾与紫罗兰的顶端融为一体。她垂着手伫立着,连刮过花园的风都静悄悄的。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像是某种刻蚀带来的痛感,像是锋利的刀子扎进胸口,将心脏剜出的剧痛。
月光一点一点地洒下,夏子在惊讶之余,也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背影。
如同紫罗兰一般的发色,纯粹的紫色。
更让夏子震惊的是,那个女人惊为天人的姿色。她像是美杜莎般有着令人窒息的妖美面容,黑色的长裙包裹着丰满白皙的身姿。
夏子觉得有什么话是呼之欲出的,她认识这个女人,或许能叫出她的名字。可她说不出话,灼痛感再次席卷喉咙,这是更为可怖的梦魇。
“贝阿朵莉丝……”
那个女人喃喃道,不可置信与仇恨爬上她美丽的脸。
“你已经死了!”
身后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从女人憎恶目光中解脱出来的夏子,忙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奥斯汀……”
此时的奥斯汀已经是长大的模样,年龄与夏子相仿。即便眉眼可以说是与那位逆卷家的长子有诸多相似之处,可夏子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曾经朝思暮想的少年。
“夏子,来我这里。”
不同于修的寡言与冷淡,奥斯汀的眉眼柔和,语调也如同小时候一样,温柔而坚定。
震惊、痛苦、长久的等待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揉杂为一种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夏子几乎要大哭起来,她不愿相信这十几年销声匿迹的男孩就这么温和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握紧少年的手。
温热,黏腻。
刺目的鲜红闯入眼帘,眼前的少年在少女颤抖的瞳孔中绽放出残忍至极的笑,血迹在他白皙面孔上留下狰狞痕迹。
“不要怕……这不是我的血哦。”
少年低头在因震惊无法动弹的少女唇瓣上印下一吻,搂着她更紧:“别离开我。”
“那家伙不是我。”
“离开他,夏子。”
缓缓睁开眼睛,少女褐色的瞳孔里映照着伊东泽焦急的神色。
伊东泽夏子,你还好吗?
他眸中慌乱稍稍退去些,连忙问。
“……我梦见奥斯汀了。他浑身是血,他长大了。”
少女的声音干涩,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泽,他死了。他说那不是他的血,可我听不见他的心跳声了。”
“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叫我贝阿朵莉丝。”
伊东泽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