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要接住我

韩笙月回过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季秦淮怔怔望看她的视线。

小孩很少会这样长时间地盯着什么东西发呆，虽然常常清清冷冷的，可眼神一向清澈灵动。却不知重逢之后见他出神的次数怎么越来越多，韩笙月于是停下脚步，笑问:

韩笙月（楚泽）怎么偷看我？

季秦淮也跟着停下步子。他没有像从前那样生怕被发现所以总是躲躲闪闪，而是直视着韩笙月的眼睛，那双此时此刻映着他自己身影的眼睛。这样得来不易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一身冰凉仿佛被阳光烤得融化了大半，季秦淮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我偷偷看你的时候，其实你都知道吧。

韩笙月（楚泽）我知道啊。

那人的尾音愉悦地微微上扬，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淡淡的没什么滋味，却能流进心里去

韩笙月（楚泽）但是某人好像不知道，每次他偷看完我之后，我都会回头看他。

季秦淮怔怔地，良久说不出话来。

韩笙月笑得像春日里悄然盛开的木槿花，伸手去捏他脸上软软的奶膘:

韩笙月（楚泽）怎么又不说话了？

季秦淮（季川）太不真实了。

韩笙月（楚泽）嗯？

韩笙月没听清。

季秦淮笑了。说是笑了，大概就是唇角的弧度不再僵硬地抿成一条直线，连带着整张惯常高冷的脸都柔和了几分。他眸光闪烁，仿佛盛满了整条银河的星辰:

季秦淮（季川）这个梦太不真实了。

要是哪一天突然醒来发现一切美好不过一场泡影，他还怎么做到全身而退。

却听见韩笙月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韩笙月（楚泽）你一会担心我是假的，一会又说这是个梦。

韩笙月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韩笙月（楚泽）秦淮，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呢？

回答韩笙月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季秦淮低头，看见一道浅金色的光从肖战身后穿越而来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窄窄的，斜斜的，从指指尖跨越到手腕内侧，照得那块皮肤隐隐发烫。

悄悄翻过手，让那道光落在掌心里。

他不是不肯相信，是突如其来的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们都是被世界伤害过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过冬，在天昏地暗里长眠，从伤口渗出来的血滴落皑皑白雪上，隐匿漆漆黑夜中，疼痛或者麻木，都不足为奇。

可是被伤得久了，就会明白有些东西有多么来之不易。他就是太想要相信，太想要不管不顾就此沉沦，可纵身一跃之前，他总得多确认几遍是不是真的有人愿意伸手接住他，而不是一颗虚幻易碎的泡沫。

伤可以愈合，心只有一颗。一旦摔碎了，就什么都没了。

恍然间觉得掌心也被照得发烫。季秦淮突然问:

季秦淮（季川）你刚刚在早餐店的话是什么意思？

韩笙月（楚泽）我还以为，你要装没听到。

一听韩笙月这话他蹙着眉就要反驳：

季秦淮（季川）明明是你这个姐姐天天说话不清楚，还赖……

却被猝不及防的打断。

韩笙月（楚泽）我想让你当我新剧的男主角。

一片云被调皮的风从天空吹跑，漏出原本朦朦胧胧的太阳，温暖的万丈光辉霎那间洒了满身，将天空也照得发白。

季秦淮轻声问:

季秦淮（季川）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档期呢？

韩笙月（楚泽）早上你睡觉的时候，我去阳台给Amy姐打电话问过了。

季秦淮不安的继续追问。

季秦淮（季川）那你怎么知道我演不演的好呢？

韩笙月（楚泽）我跟你一起演过戏，你的演技我清楚。

季秦淮（季川）那你怎么就…

韩笙月（楚泽）那你愿不愿意？

季秦淮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薄唇微张像要下意识地说出个答案来，却听见韩笙月继续说:

韩笙月（楚泽）没有那么多外界因素要考虑，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做我第一部戏的男主角?或者我这样说…

两侧手臂被人紧紧握住，那人低头看他，声音温暖如朝辉洋洋洒洒地铺开在他心上: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你愿不愿意做韩笙月一辈子的男主角？

一辈子。

他差点就忍不住要笑了。

这个词太美好，又太糟糕了。一辈子那么长,一个人十几岁的时候早已不屑于小时候求而不得的玩具，谁知道一个人二三十岁许下的承诺到了七八十岁还能否一如当初。

他也不知道残忍的是人心，还是时间。

可是男主角这三个字实在太诱人。它代表着你永远排在第一位，独一无二，万众瞩目，谁都替代不了，谁要妄想压你一头就会遭受铺天盖地的谩骂。

它代表着别人心里的那杆秤，永永远远地偏向你。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为什么是我？

如果今天从韩笙月口中说出来的是讨厌他，或许维持不了微笑，但他会一声不吭地全盘皆收。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季秦淮这个人有太多缺点，别人因为其中的任何一个而讨厌他他都能理解。

却惟独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说要爱他。

可韩笙月却抓着他的手臂反问:

韩笙月（楚泽）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因为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比我好的也不是没有，因为你站在金字塔尖，上要什么样的找不到，你有那么多的选择，怎么可能偏偏会是我?他慌乱，他无措，他不停退缩：

季秦淮（季川）可是你肯定遇到过比我好的人啊！

韩笙月（楚泽）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韩笙月对上他的眼睛，不许他再闪躲。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我只要你。

季秦淮（季川）你再想想，韩笙月你再想想！

他却越发慌乱，挣扎着要挣脱韩笙月抓着他的手。挂在脸上的笑容像用劣质油彩画上去的，一块块颜料斑驳地往下掉，落了一地灰，只剩下一脸牵强。

季秦淮（季川）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当没听到，你昨天才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不用着急，之后再说也..

韩笙月试图跟他辩解：

韩笙月（楚泽）我不用倒时差，我也不用再想了…

却被季秦淮突然抬高的音量骤然打断。

季秦淮（季川）那如果你后悔了怎么办？

季秦淮看见韩笙月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和迷茫，却还是忍痛往下说：

季秦淮（季川）如果你后悔了，又不好意思告诉我怎么办?如果我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怎么办?如果…

话未说完，他突然被用力扯进了一个紧紧的怀抱。那人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仿佛轻柔的安抚，在他耳边轻轻承诺:

韩笙月（楚泽）没有如果，我陪着你，我哪里也不去。

眼泪一瞬间决了堤。

临近中午的阳光拨开薄薄的云彩从南方照来,暖洋洋地如同漫天金粉将万物都镀上一层光辉。草长莺飞的时节，纵是乍暖还寒，也再回不到冗长冰凉的冬季。

季秦淮闷在韩笙月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一字一顿地反复确认:

季秦淮（季川）你陪着我？

韩笙月（楚泽）嗯，我陪着你。

季秦淮（季川）哪里也不去？

韩笙月（楚泽）对，哪里也不去。

季秦淮（季川）你说的？

韩笙月（楚泽）对，我答应你。

就像伊甸园里善恶树，上一颗鲜艳的苹果，上帝告诉过你不要去摘，你也知道你不该，却还是想不顾一切地伸手去触碰，哪怕终要幻化成万千泡沫。

你说的，你陪着我，哪里都不去。

那好。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我要跳了，你记得接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