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Deus Ex Machina

关于平行宇宙的研究，起因倒也十分偶然。

大约是百年前结下的因果。一些青年学者出于好奇心，创造了被称为「量子力学」的理论。

枢机会向我解释说，这些鲁莽的年轻人极有可能动摇天命长久以来在世界上建立的稳定秩序---当时表世界的人类文明在技术领域陷入了瓶颈。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基于这次发现，人类也许会打破天命组织在幕后通过研究「崩坏」所建立起的技术优势，解除已经持续了数个世纪的封锁。

几乎所有「新事物」诞生时他们都有着类似的说辞。也许是还在恐惧着「文艺复兴」那时的事情吧。

我没有理睬迂腐的老人们。

好歹试试看来追赶我的思想吧，人类，随便一努力，便能轻轻松松凌驾于时代之上的我，可是很无聊的…

---那时的我，还是没能完全褪去这种不成熟的想法。事实教训了我。数年后我试图与他们的领袖进行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结果却不欢而散。再然后，我意识到了这个小团体的威胁，试图抹除隐患时，再度遭到痛击。如今那些人幸存下来的伙伴已经建立起了庞大的势力，令北美地区完全脱离了天命的管理。

这一次，老家伙们竟然是对的。

但是，不要忘了，这段往事的起因。那个理论，经过百年的发展，终于结出了成熟的果实。

平行宇宙，便是后续之一。

「福祸相依」「否极泰来」，这也算是仙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她在彻底丧失关于那个伟大时代的记忆前，将扭曲之键的秘密，向我和盘托出了。那时我们还算是朋友。在她失忆后，唯一能维系我们关系的，便只剩下那份盟约了。

那么，应该怎么应对呢，我半开玩笑的说。有朝一日，我奥托要令神明也屈服于我对这个世界的规划。如果手中掌握的强盛无法长久，那可是很棘手啊。

仙人用一种前所未见的表情盯视着我。后来她失忆了，这种神情反而变得常见。

唯有抱残守缺。过了很久，当我以为她压根没打算回应我的时候，仙人一字一顿的看着我说，奥托，唯有抱残守缺。

现在想想，她那时的表情，大概是无奈吧。

或许，也有悲哀。

似乎有些跑题。总之，所有解开谜团的碎片已经陆陆续续汇聚到了我的手中。我对命运的观测也正式开始。

首先，既然接受了平行宇宙的存在，就很容易意识到，古典悲剧中的宿命论，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举一个浅显的例子。那位雪狼小队的时雨绮罗，在我诞生的世界线中，她的结局是与同僚在第二次崩坏中战死牺牲。

作为一枚弃子，她的利用价值达到了最大化。但是在观测中，我发现这个女孩竟然在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被崩坏感染，成为了拟似律者。更有甚者，在某条世界线中，时雨绮罗竟然跟随塞西莉亚·沙尼亚特背叛了天命，拿起武器反抗我奥托的计划。

这就是平行宇宙的奇妙性。在这里，命运是可以以不同方式存在的。只要不停下脚步，前方既有可能是地狱，也有可能是梦寐以求的天堂。换言之，这里有可能性的「一切」。只要不断的探索下去，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一定会有我需要的答案吧…

但是，事与愿违。我想要的答案，卡莲存活的世界，从未被找到过。我目睹无数的自己在这种失败中耗尽了热情与理想，最终丧失了理性。

如果一枚声称刻有正反两面的硬币被抛上一万次，却只有反面朝上，你怎么会不怀疑，「硬币有正反两面」本身是个伪命题呢，甚至会产生掀起硬币一睹真相的念头。我就那么做了，却在另一侧发掘出了噩梦。

我看到了灰烬般漆黑的剑，和…焚烧世界的大火。

那是不该存在的世界。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空虚，好斗，危险，充斥着对光明的饥渴，疯狂的追求着自以为是的正义，擅自把执念强加于他人。并不是觉得极东出身的巫女没有这种可能性，虽然我曾长期如此认为，并因此放松了对这个隐患的警惕。

首先要明确一点，卡莲·卡斯兰娜是圣女。

其中之一的证据就是她所拥有的温柔。这种温柔可以感染身边的人，让其他人明确的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动力。随着相处的时日越久，这种感染就越明显。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陪伴着圣女一起长大成人的我更有发言权。如果没有圣女的鼓励，昔日那个不被家族看好的二少爷，是不会有如今的成就的吧…

假设。我是说假设。在某个世界，卡莲选择了和那个巫女一同度过余生的结局…那么想必巫女相应的，也会变成某种不可思议的模样。这并不是某种特权。任何与圣女接触到的人，都该感受到这种伟大的力量。

这不是关键。八重樱这个人的存在，彻彻底底的侮辱了我对圣女的憧憬。

这个世界糟糕到无可救药，人们都为了实践自己的私欲而活着，在世上犯下数不清的罪孽。只有那位高贵凛然，不含私欲，只为公义而战的圣女，是吸引着我奋斗的道标。

“樱，就算舍弃整个世界，我也要…”

这算哪门子下三滥玩笑???

但是，我无法战胜她。

或许，在她看来，我的存在，才是if线与错误的世界线吧。

唯有抱残守缺。

忽然，我想起了仙人的话。

唯有抱残守缺?

…唯有，抱残守缺。

我懂了仙人的用意。

未来一定会发生，强盛也一定会转向衰落。但是，我可以让未来导向我希望的局面。为了那个转变，我要赌上一切。

我忽然明白，巫女的降临，并不是噩梦。她的出现只是未来注定的一环…

为了让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回归的必要一环。

无边的黑暗从天顶降了下来，淹没了一切，我在这黑暗中却感到踏实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