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周瑜醉酒

「子明，也许罗贯中是对的，我现在真的被西蜀搞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周瑜本来在房中喝酒，收到了吕蒙千里传音的请求，于是这样和吕蒙苦笑着说。

「瑜哥，不是，演义那段的『夫人』不是孙尚香吗？而且小乔死不是你的错啊！是因为你中了刘备的血毒！你班师折返，也是因为西部突然出现妖军！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吕蒙在千里传音中努力劝着。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周瑜举起酒樽，望着窗外圆月，说「是我运气太差，害了她……」

「瑜哥，你怎么了？你从不自怨自艾的！你不要因为小乔的事对自己丧失信心啊！」吕蒙慌了神，忙说「偷偷告诉你个消息，陛下昨日下了早朝，就悄悄赶去边境看你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希望陛下可以劝你振作。」

「谁来都一样……」周瑜不为所动，切断了和吕蒙的传音，自顾自地继续喝了起来。

「公子！您怎么喝起酒了？您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喝酒！」阿康刚才被周瑜支去做别的事了，周瑜也把别的下人轰出房，阿康心中不放心周瑜，结果果然回来就见到周瑜从酒房找来了酒。

「公子……」阿康刚想再劝，忽而听到脚步声，一转身，竟看到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孙策拿着腰牌从外面走进。

「小人拜见陛下。」阿康行礼。周瑜却继续喝着酒，不理会来人。

「起来吧。」孙策摆摆手，说「你下去吧，孤和公瑾有话说。」

「是。」阿康退了出去。

「陛下也来看我的笑话了吗？」周瑜直接拿起了酒壶，往自己嘴里倒。

「周公瑾！」孙策看到周瑜颓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夺去他手里的酒壶，说「谁要看你的笑话！孤日夜兼程，乘飞马掠过万水千山，岂是为了来看笑话！孤是来安慰你的……」

「曹魏已退，损失惨重，又有新的共同敌人出现，我们与魏国不会再打了。陛下不会再需要我了，何必来关心我呢……」周瑜双眼无神，欲起身去夺孙策手里的酒壶。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需要你！」孙策放下身段，不再称自己为「孤」，扶住站起来的周瑜，真诚地说「我永远都需要周公瑾！」

「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打打杀杀了……」周瑜眼中尽是悲伤，他含着泪说「前世，我欠她太多，这世，我只想好好地守护她，给她无尽的幸福……可是……可是！我却连这样一件事都没有做到！还亲手杀了她！」

周瑜突然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眸，抓着孙策的胳膊，大声说「我亲手杀了她！我亲手杀了她！！」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她的胳膊砍下来……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我杀了还笑着死去……」周瑜痛苦地扶住额头，眼中闪着泪光。

「你没有任何过失！」孙策看到周瑜含泪憔悴的模样，气已消了一半，心疼地扶住周瑜，说「公瑾，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你是中了被刘备引发的魔毒才会这样！」

「婉儿……婉儿是为了救我而死……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咳……」周瑜忽而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公瑾！是程普对你的伤又复发了吗？！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孙策忙用衣襟为周瑜擦去嘴角的血，运功为周瑜疗伤，他边抚上周瑜的背往周瑜体内注入魔力，边劝着「你不要自责了。正是因为婉妹是为救你而死，你才更应该为她好好地活下去！我听鲁肃说她临死前要你保重。你怎么可以不听她的遗言？」

「婉儿……婉儿是通过心印感受到我被控制的……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要和她结那个心印……为什么要在出征前告诉她她是妖，让她开始探索自身妖力，让她妖力觉醒能传过来！如果我没有做这些！死的就会是我！不是我最爱的她！她最起码还能再活一年啊！她已经那么可怜了，我还要让她连一年都活不成……」周瑜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的妖力竟那样强大……曹操一直索要她，原来是看中了她身上的妖力……」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这都无所谓了……」周瑜苦笑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凄然地说「她死了……她永远不会醒来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再也没有她了……你说我为什么酒量那么大呢？为什么就喝不醉呢？我好想醉一场，好想醉一场啊……我好讨厌……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公瑾……公瑾……」孙策此时已为周瑜疗好复发的伤势，他看着周瑜哭得我见犹怜的俊脸，心中刺痛，想扶周瑜坐下「你太累了，快坐下休息。」

「不……我不累……」周瑜哭着，甩开孙策的手，说「曾经，我去长乐宫陪她午睡，她总装着睡不醒，非要我把她吻醒。可是这一次，无论我怎么吻她，她都醒不来……醒不来了……」

「佳人已去，节哀顺变。」孙策劝着「人总要向前看的，你不要因为这一个人止步不前啊……」

「不，我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这一个人！」周瑜看向孙策，眼底是数不尽的绝望。

「周公瑾！」孙策又被惹怒，抓住周瑜胸前衣襟，气恼地说「难道你的胸怀就这么一点点吗？」

「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周瑜突然笑了，一脸戏谑地看着孙策说「子明曾经给我讲，有个叫罗贯中的人，写的故事里我气量狭小，妒贤嫉能，最后被气死。不过我现在好羡慕那个故事里面的『周瑜』，最起码，他没有杀了他最爱的人，没有让他最爱的人在最美好年纪死去……我宁可……宁可就是那样一个人，被人唾弃，背上千古骂名，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痛苦……」

「我虽然不知道罗贯中是谁，但听你的描述，他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往那个方向想！」孙策更着急了，用力晃了一下周瑜。

「不！你不要这样说他，我是真的好羡慕他故事里的我……」周瑜似是发了疯，笑得越来越诡异。

「周瑜！你为了乔婉就发疯了对吗？」孙策两手分别使劲抓紧周瑜的两边胳膊，气恼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关心你！为了过来看你，我一下早朝就悄悄往这里赶，日夜兼程，不眠不休。陆逊听到你为了乔婉要自尽的时候差点昏倒！不止是陆逊，听到文官念出鲁肃的报告的诸葛瑾、步骘等满朝文武，都在关心你！难道……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乔婉吗？？！！」

「比不上。」周瑜挑眉一笑，看着孙策的眼神里尽是挑衅。

「周瑜！」孙策气得扬起手，想一巴掌把周瑜打醒，但当他想扇过去时，却看到周瑜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孙策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从一开始，从他走进门的时候，周瑜对他的无礼，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激怒他，好让他去打他。

周瑜太痛苦了，他感到自责，感到内疚，希望有人能惩罚他，减轻内心的苦痛……

孙策从周瑜无神的眼中看到了心死……

「公瑾……」孙策放下了扬起的手，其实，即使他没有看出周瑜的心思，他也是下不去手的。看着这样一个他打不得，也骂不得的男人，如钢铁般坚毅的孙策，也终于崩溃了。

「算我求你了……醒一醒。」孙策像是下了狠心，一咬牙，突然扑通一声冲周瑜跪了下来。

「陛下！！！！」周瑜被孙策的举动猛然惊醒，他吓得也忙跪了下来，连连叩拜谢罪「陛下快起来，是臣不好，是臣罪该万死！」

周瑜磕得额头都红了，孙策既心疼他的额头，又心疼他的膝盖，不禁站起身，顺势拉起了周瑜。

「公瑾……可不可以……叫我『伯符』……」孙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抱住了周瑜，说「你说你前世和我是挚友，可这一世我从来没听过你叫我一声『伯符』……这一世，我也好想和吕蒙陆逊一样，成为你掏心掏肺的朋友，成为你不开心时想倾诉的人……」

「陛下……」周瑜惭愧地想说些什么。

「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兄弟……」孙策放开周瑜，扶上周瑜的胳膊，对上他的眼睛。

「……伯符……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说……并不是你们比不上婉儿，而是你们给我的不一样，爱情和友情从来都不能相互替代……」周瑜道歉。

「我知道你是气话……想激我，让我打你。可我怎么舍得呢？」孙策擦了擦眼泪，说「我很开心，你能叫我『伯符』，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这样叫我吧……我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公瑾，你千万要珍重，振作起来啊！」

「我会的……其实道理我都懂，生者应该为了死者好好地活下去……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辜负她舍生救我……」周瑜眼神清明，不再似刚才涣散。

「那就好……那就好……我朝中还有事，再不回去吕蒙这小子就要有怨言了，便先走了。」孙策终于放下心来，转身欲离开。

「伯符……」周瑜冲着孙策的背影跪下，含泪说「谢谢你不顾危险，独自披星戴月，跨越万水千山地看来我。孙策孙伯符对周瑜的恩情，周瑜永世不忘！公瑾愿为伯符肝脑涂地，至死不渝。」

「公瑾……」孙策在周瑜叫出前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转身，他忙走过去扶起周瑜，听着周瑜的话，泪流满面。

孙策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收到了来自千里之外吕蒙的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