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一节 乐游凡间

夜神与花神结缘一事，不出三日就传遍了整个天宫，各路仙神在上早朝时还偷偷瞄向当事两人，述职时面不改色，眼神也无交流，依旧保持距离，将下朝时天帝笑眯眯地留了两人在殿上，说有要事相商，果真传闻非虚，夜神这朵无心花终归是被催开了。

随太微去到内殿时，荼姚以等候许久，不同往日见了长子唉声叹气，如今得知有相好还定了情，自然是笑颜满面，她招手唤锦觅过去，拉着她坐在身旁，摸摸头拍拍手背，越看姑娘越喜欢，先不说锦觅本就讨喜，也因着天帝义妹梓芬之女更多加厚爱。

“觅儿，润玉这孩子冷清的很，倘若他哪天得罪了你，便来与我说，我定不会手软好生揍他一顿。”

荼姚与准儿媳说着悄悄话，太微又听不着，只好跟着笑，道水神洛霖尚处昏迷中，待他痊愈时再共同商议嫁娶一时，锦觅应声点头，笑得乖巧，莫看夜神面上无甚表情背手在后，云淡风轻，实际上藏在袖中的五指捏着发白，内心紧张万分。

“锦觅这几日代理水族事务定是辛劳极了，本座准假一日，叫润玉带你出天宫游玩去。”

既然是天帝陛下发话，当然不好推辞，两人应下退出殿去，缓步并行在云阶上，竟一时无语，锦觅心跳未平，前几日还和润玉关系冷冰，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劲才钓起这条大龙，现在居然真的结缘了，简直如梦似幻，掌心覆在胸口，逆鳞仍在。

“觅儿。”

锦觅闻声停下步子回眸，润玉正浅笑看来，如人间三月暖风，又像东方晨曦，锦觅抿唇转过身捂住发烫的脸颊，越发沉浸于他的美貌，这几日润玉温柔的不像话，从前他一贯冷冰冰的，说话语气也是，不过还是有些区别，吩咐下人时依旧威严，转头又是一副笑脸，锦觅暗叹他变脸速度极快。

“天上一天，凡界一年，觅儿可想故地重游一回?”

润玉越欢喜他这副害羞模样，如今心境与从前全然不同，若说从前与锦觅相处起来，像君臣或战友，可也确实在乎她一举一动，否则也不会为救她而中瘟针毒险些丧命，不过与锦觅抱着同样奋不顾身的心情，兴许那时又或许更早就已将锦觅放在心上，只是不自知。

“你是说，要去凡间看看?”

润玉点点头再牵过锦觅的手，两人行下云阶，自历劫归来后，天界半年多的时期，换算人间已过两百年，曾经的淮梧已灭国，被凉虏霸占，国号更变，其旧臣流放或斩杀，改朝换代，簿册上那位女帝的名姓功绩皆被焚，如今盛世不再与她有关。

锦觅并不为此遗憾，两百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况且这不过是她漫漫仙途中的一场劫数，大梦已醒，何须留恋，且不说于此有关的记忆都已模糊不清了，她更需的将重心放在今后政务中，爹爹还未醒来，肩挑重担，既放下，便不可埋于过去，思及此道了声好。

半月前白蛇女仙在凡间瞧上了个书生语与其配，私下凡间，让天帝知晓了，便遂了她愿，任其做了散仙与那书生共终生，青蛇彦佑遂晋封蛇仙，晕晕乎乎的成了仙府中掌事，真是蛇在家中坐，位份天上来，得意忘形之际与去与白蛇炫耀，哪知修为不敌，被白蛇拎着打扮成女丫鬟，羞愤返回再不招惹，为着这事还被锦觅嘲笑了许久。

两人行出天门，化作两道灵光直向人间去，落在一片山水前，锦觅环视周遭，总觉得奇异，前方分明一片巨湖，水面平静，可不知为何，总有阻挡感，润玉一挥手，只见眼前空间荡漾着，湖上显出一座豪宅，锦觅惊讶，原是他施法隐蔽了。

“觅儿，这是我在凡间所居，你可还喜欢?”

“这里这么漂亮，安静又偏僻的，我当然喜欢啊！”

润玉眨眨眼展臂搂住她腰，两人一同踏过湖面，未激起多余水花，身轻如燕落在水榭中，才松开手，锦觅脱缰似地顺长廊跑动，仙风晃了悬挂两旁的银铃，甚是好听，润玉曾见过她这般模样，轻笑顽皮，缓步跟随在后，带她熟悉一遭，又回到水榭中。

锦觅已两袖捧着方才园中落了满地的栀子花，落座铺在矮桌中央，其花香浓郁，很快散了开，两人方才使仙法换了衣，天界的服制与凡间格格不入，眼下锦觅一身粉紫长裙，编了发股垂在侧，别了简单饰品，两鬓有须发，随湖风轻飘。

润玉则穿一身雨后天青的衣衫，珠玉半束长发，别了根暗棕木簪，是方才锦觅以葡萄藤所化的，与他此时风格颇为搭配，像是贵公子与大小姐约定好了出游一般，身处山水间，毫无违和，湖中白天鹅交颈定情，随后展翼双飞，锦觅屈指扶额，似有些困倦。

“可是困了，便歇息去吧。”

“……嗯。”

润玉搂着她去往屋内，卧上榻盖好薄被点熏香，哄她睡了才放下纱帐闭门行出，瞧了眼外头的日冕，才是午间时辰尚早，去了书阁中，润玉此行还带上许多绝本，锦觅那时流水似的送来许多，根本看不完，润玉心上一暖，感激她如此上心。

锦觅这一觉睡的安稳，醒来时已快入夜了，香炉中安神香燃尽，伸手指尖挑了朵火花扔出，壁上烛火一一点亮，屋内顿时通明，掀了薄被起身推门而出，对面是润玉的寝阁，此时房门紧闭，不知去了何处，有悠扬琴声入耳，便巡声去向水榭处。

角落矮桌上小炉升了炊烟袅袅，沸水滚滚，在壶中翻腾着几欲将瓷制的壶盖顶开了去，润玉背对矮桌盘腿坐，面向湖泊拨动琴弦，抚一首人间妙音，曲毕掌压弦音，才回眸瞧了眼小炉，一时入迷竟忘了煮茶的时辰，轻道声坏了，遂起身忙上前去。

未防烫伤取了布帕端壶下炉，启了壶盖等候放凉，炉中炭火渐熄，瞧着缓缓行来哈欠连天尤似未醒的姑娘，从午时一觉睡到此，此时定有些饿了，好在备了些吃食，端上甜点与奶糕，滤了茶叶斟出茶水，端起凑近吹过再搁下，招手唤她前来。

“猜想你睡到此时定会感到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快来尝尝我做的点心吧，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不提倒还好，这一说，锦觅还真有些饿了，更别说这是润玉亲自所做的，更得好好品尝一番，拍拍肚子轻快上前去了，取过桂花糕，入口香软，花香清甜，端茶饮了又尝过奶糕，简直好吃，迫不及待又吃下许多，润玉为他添了茶唤她慢些，锦觅感到饱腹才停下，连忙夸奖。

“殿下，这些点心都是你亲自做的吗，我以为风神教我做的鲜花饼就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还是你的手艺更甚，简直甘拜下风！”

实不相瞒，这是润玉头一回下厨，他在天界本无需亲为，不过在凡间无事可做，才翻出了几本烹饪有关的书籍，仿着书中所言制了这几道她一贯爱吃的甜点，她这般由心夸奖，润玉很是欣喜，没成想在此方面还有异禀天赋，道了声贫嘴取过布帕替他擦了嘴。

“你怕是睡不着，又吃饱了，那我便带你去闹市逛逛吧，就当消食，若是有喜欢的物件，尽可告诉我买回来把玩。”

“好啊好啊！”

即刻动身，两人携手化光束落在小巷中，才行出就见天边炸了朵烟花，绚丽夺目，一路上小贩叫卖声层出不穷，一处摊前围了许多行人，锦觅拉着润玉凑过去，原来是摊主以大伙要听仙神鬼怪的传说为由哄人买下面具，锦觅好奇他会讲个什么样的，就挑过两个看上去十分凶神恶煞地，还非要让润玉也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