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后

那阵雨在第二日太阳微微露头时便悄摸摸的停了，钱塘的青石板路被雨一冲，干裂的石缝也细密密的合拢了。此时的钱塘水乡的清晨被各处水流泊泊作响的声音打搅，便还以一片蛙声的吵闹。

小青是个睡懒觉的主，半睁不睁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个哈欠后，在头枕的浦垫上蹭了蹭，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翻身又继续浅眠过去了。

过了没一晌，日头渐渐升上来了。她是被船家摇橹的声音给吵醒的，伴着吴侬软语的南方小调调，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瞧了瞧破庙门外一片水洗的清透模样，又望着远方青山腰间忽隐忽现的薄雾发了会儿呆，然后就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就见着自己一个人占着两个浦垫，头枕着一个，腿放着一个，四周哪儿还有那和尚的半点踪迹可寻？

小青心道这和尚来也悄悄地，走也没个声响。搞得跟她一个人大梦了一场一样。

破庙里的红烛不知午夜何时便灭了，浦垫上清雅的淡淡檀香好似个梦一般，让人觉得不真切。小青站起身理理头发，整整皱了吧唧的裙摆心里没来由的空落了一番。随后也只是晃晃头，扭过身对着残破的佛像双手合十摆了一摆，便踏出了门槛随手摘了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蹦跶哒地往白府走。也不知之后还能见着那和尚不能了，小青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想。

其实今晨法海早在天未曾破晓，鸡还未鸣时便睁开了眼。昨夜他竟这么坐着入了梦，梦中有莲，有水还有一抹青。腿被压得有些酸麻，低头望着那肇事青蛇，她枕着自己的腿依旧睡得不管不顾，一头乌黑的发丝如水墨晕染开般四散在他的腿上。

自探了一下法力，发现已经全然恢复了过来，昨天那被压制的沉闷感一扫而尽，随即捻了一个决将那浦垫隔在她的头和自己腿之间，然后起身拿起身边的禅杖。刚站起来右腿的酸麻就好似被蚂蚁啃食般直酸的使人吸气，尧是法海也是晃悠了一下身形，右脚才勉强撑地。

本想就此抬脚离去，但目光随即划过这蛇妖的脸庞停留在她手腕上缠绕的那颗珠子上。那珠子被她用根红绳串起来，珠子通体碧绿，珠上有一朵未盛开的金色勾边莲花花苞纹样，散着他熟悉的淡淡佛光。法海不由得一想，这蛇妖难道与佛家有缘？这珠子莫非同是观世音大师所赠与的？这蛇妖究竟是什么来头，自己也难免像她昨天揣测自己一样揣测起她来了。

想用法力一探她虚实，却又好似被冥冥中的什么给阻隔了一般，法海断然是有些郁结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提步离去，心里是想着于紫竹林中静待观音大士的指点。

他之前曾几次见观世音大师现身，每每都是他无头绪不知如何处置一些小妖或者复杂情景时，就像两年前便是了。

他还记那日此二妖来此，天降暴雨且没有停的架势，自己的佛珠突然断裂，他疾步回到紫竹林中的禅房时，便见观音大士信步站于自己的屋前，当时也正是因观音大师现身从玉净瓶内掐了一节止霖的杨柳枝，这方才止住了那险些酿成涝的暴雨。

而昨日与这蛇妖打的交道都叫他寻不着眉目。想来，断然是观音大师自会与他道明其中原委，便也不再多想，踏着清晨的薄雾拂袖离去。

小青这便则蹦蹦哒哒的往回走，一路上见着的都是因这喜降的大雨而乐呵呵的人们，昨日看到有降雨的苗头，久经旱季的人们纷纷把自己家的锅碗瓢盆，凡是能盛水的容器在自家门前一摆，本来还担心沟渠里存积的以往的雨水能不能度过这个旱暑的人们边往家里搬着盛满水的容器边和小青打招呼。

段无洛“那个…..青姑娘“

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两只手抬着个盛满水的缸，看到小青从巷子那头蹦跶过来时，眼睛一亮，把手头母亲交代的事一放，

对着小青说道：

段无洛”青姑娘这是从哪里来啊？好久没见了。“

小青听到有人喊自己，朝着声音的源头一看，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大约二十一二的年纪，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薄衫，衣摆上绣有暗红色的莲花纹样，一根墨蓝色绣有祥云的发带松松垮垮的将一头的墨发绑于脑后，额上还有些薄汗，那剑眉下漆黑的眼眸仿佛晕不开的墨正映着自己的身影，浅笑着看着自己。

小青脑袋转了几个弯，也没想起来眼前这个看起来有那么点小帅的少年郎是谁？居然还认识自己。

小青挂上个礼貌地笑问道：

小青“不知公子是谁，可曾是认得我啊？“

然后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说：

小青“约莫着是我这记性不好了，我不记得我可曾与公子相识啊。”

少年刚准备开口，便见一妇人推门而出，这妇人小青倒是认得，便是腿脚有些隐疾行走不便的张大娘，前几年白姐姐开了药膳铺时，因是外人来到此地所以并不被当地人接受，药膳这种吃食当地人都挺谨慎的，所以那一段生意并不是很好。

张大娘是第一个光顾自己铺子的，说是因家中也撑不起一直去药铺买药的银两，看这两个外地的姑娘也不像坏人，而且价钱也很公道，还打了保票不见效就不收钱，便愿意试上一试。

也正是因为张大娘的疗效显著，县里的大家也纷纷来白家药膳铺来光顾生意，渐渐的活泼的小青和端庄的白素贞便和大家打成了一片，也就不存在什么心怀芥蒂的事了。

所以这张大娘可谓是她们成功在钱塘县扎根的贵人。看到张大娘出来，小青便对这少年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的了。但看着眼前人明显少年感的模样还是很难将他与自己记忆中那个稚气未退的毛头小子重叠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