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好马不吃回头草
张艺兴回国后日子恢复到从前。上司对于他的提早回程感到很吃惊，本给他放了一个长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开始报复性复工，除了正常工时之外还要加班到很晚，公司来新人了也积极揽过来帮忙培训。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按理说为公司立了这么大功，而且因为这一战已经有点名气了，竟然还这么低调勤恳，甚至比以往更拼了。
老板路过张艺兴办公室看着还坐在椅子上改图纸的背影摇了摇头。
鬼知道他在韩国都经历了什么。
张艺兴咬着指甲，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都是微博上关于朴灿烈的消息。
他之前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对韩娱更不了解。从韩国回来之后他也是精神萎靡茶饭不思的自闭了一段时间，每天强迫性的忙碌真是有点作用，至少没那么多时间想朴灿烈了。最近才缓过点劲儿来，试着去接受他和朴灿烈分手的事实，毕竟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若说是否有后悔？有。是五年前他和朴灿烈的第一次离别，他该见他最后一面，该接受他的道别，该跑下楼去给他一个拥抱。可是这些他都没做，他躲在了窗帘后面，听着他在楼下大喊：“喂！我要走啦！”
他拼了命的减肥，拼了命的变得更好，无论是工作还是外形，他都在做到更完美。是为了弥补以前的错失，为了以后不再让自己后悔。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和朴灿烈在一起的机会，这一次他又失掉了，而且是亲手丢掉的。
可这次他不后悔，因为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他知道怎样是为朴灿烈好，也是为了自己好。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真正的爱不一定是握住，而是放手。前途未知太多，朴灿烈本已是身不由己，自己又怎能做他的路障？
但是，心甘情愿戳在自己身上的刀，也是疼的。疼也不要紧，疼他可以自愈，他相信朴灿烈也会疼，也相信他也会忘记，会好起来的。
本是想上网看看新闻，转移一下注意力，突然想到国内的话会不会有关于朴灿烈的消息呢？于是他打开了微博，像个初次追星的青涩女孩子似的紧张的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他的名字。新世界的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原来朴灿烈在微博有注册账号，而且人气非常高，才两年就已经拥有上千万粉丝了。更新过几条动态，张艺兴先是翻到最底层，然后顺着时间线慢慢往上看。
两年前的某月某日，灿烈的第一条动态：
IPrayforTianjin.
张艺兴回想了一下，两年前在天津发生过一场非常重大的工厂爆炸事故，灿烈在为天津祈祷。我们灿烈真善良。
两年前的某月某日，灿烈的第二条动态，附带一张照片，文案用中文写的：
演出完了我在洗澡澡...😪各位晚安早点睡喔！！😘😴
张艺兴露出了一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他看着图片中浴缸里露出来的半截腿，不禁想入非非，这种想入非非不是追星少女的凭空想象，他可是有过亲身体验的。就是这双腿曾跪在他的身侧，支撑着他向自己索取，就是这双腿有力的把自己禁锢在落地窗前，供人围观。羞耻，但不可否认也有享受。
两年前的某月某日，灿烈的第三条动态是一个视频，不过没露脸，视频里镜头对着键盘传出了他动听的声音。
朴灿烈是沙哑的烟嗓，笑起来声音有点傻又很可爱，唱歌的时候多了层感性，温柔醇厚，像酒心巧克力一样又甜又醉人，尤其换气时自然流露出的性感，不得不惹人遐想。但都比不上……
比不上那种，只给他听过的致命诱惑。是时有时无的喘息，是隐忍时的闷哼，是摘到星辰后的呻吟。
糟了。张艺兴慌忙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那事儿了？怎么一想起朴灿烈就激动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个月前他还和朴灿烈同枕共眠，每天都拥抱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揉到骨子里，每天都交换着呼吸和口水亲吻，无休止的探索彼此口里的甜蜜，而现在他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与那成千上万个粉丝一样窥视着他过去的动态。
翻看底下几十万的评论，每个人都在表达对他的思念。他萌生出一个想法。
手指点开评论框，紧张又兴奋的用韩文输入了一句话。
“我想你了。”
点击发送。张艺兴看着评论区第一条是自己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可是等他再刷新，那句承载着沉甸甸情意的“我想你了”，可怜兮兮的消失在了评论中，犹如掉入海里的一颗石子，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朴灿烈那么遥远，这种感觉和第一次见到他是一样的。那时他就想，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和这么完美的人有交集的，朴灿烈像天上的太阳，而自己就像地上的尘埃，遥不可及。后来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他一点点被朴灿烈感染，太阳神落到了他身边，带给他世上最好的明媚。但他仍觉得配不上他，所以他不敢说，看到别人跟他表白时只能躲起来生闷气。后来他努力变得越来越优秀，这颗尘埃被含在了蚌里，磨出了璀璨的珍珠。然后他表白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与朴灿烈相配。
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转来转去卷入了命运之轮么？
张艺兴不信命，他信己。
于是他关掉了手机，甩开了关于朴灿烈的一切。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好马不吃回头草，往事不堪回首，生活还要继续，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秋天，抛开人们素来对它的偏见，其实是个很好的季节。空气澄澈，吹来的风也是提神醒脑，身上像扑了层天然爽身粉，顺滑顺滑的，不似春天落灰，夏天黏腻，冬天皴裂，落叶也是好看的。而所谓的离别之情、凄凉之感，不过是人们不愿意面对严寒要降临的事实，可当真来了之后，人们又咏起雪来。雪嘛，也不算是奇景，却为人赞叹，为人感悟，除了“瑞雪兆丰年”，还被赋予了浪漫色彩。管是情侣孩童，都愿出去漫步玩耍。人们讨厌冬天，却接受因它才来的礼物，不就是要图个奔头嘛，图个希望嘛，图点乐趣嘛。
张艺兴的生日就在这样一个告别热烈迎接寒冷的秋季，以往没感觉，今年倒是有了种不言而喻的巧合——告别那个灿烈，迎接孤独嘛，只不过实在没寻到什么奔头罢了。
不过还好，分手三个月总比分手一个月两个月更好过一些了。
前些日子公司来了个新人，说是和某高层有点亲戚关系，大学实习就被安排到这儿来了。张艺兴所在的公司——Moonlight，不算国际大品牌，但在服装界也是有点地位和名气的，不然也不会争取到上次晚会的名额。这个新人虽也算是走了后门，但他的专业和资质确实够格，只不过免了些面试环节。新人要找师傅带，公司现在最火的设计师是谁？张艺兴。最拼的设计师是谁？张艺兴。最爱带徒弟的设计师是谁？还是张艺兴。所以新人自然有了去处。
这个男孩儿，长相虽说够不上朴灿烈吴世勋那种等级，但也是比较出众了，一米八的个头儿，和他一样，属于清瘦类型。性格也是相当的好，初次见他时，很有礼貌也很谦逊的鞠了个大躬，然后热情又有点害羞的介绍自己。他叫白烁。
张艺兴对他颇有好感，不过不是那种好感，只是对于后辈的那种好感，甚至还带点慈祥。白烁好学，张艺兴也是个认真负责的师傅，两个人性格都不急躁，相处融洽，关系越发的好。后来就经常一起吃饭，一起下班。
师傅过生日，做徒弟的得有点表示。白烁早早的就把生日礼物准备好了，是他自己设计的一枚胸针，莲花形状，两面一粉一黑。莲，花之君子者也。这也是张艺兴给他的印象，莲生两面，也是他的印象。温润如玉是他，不屈不挠是他，不畏艰险越挫越勇也是他。当天早上白烁就把装着礼物的盒子放到了张艺兴的办公桌上，还附上了一张贺卡。
按理说男人之间，应当大大咧咧送出去，可偏送的如此腼腆，让张艺兴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大方把礼物拆了，里面的胸针让他眼前一亮。现在有关花的装饰玫瑰最多，但这朵是带茎的莲花，莲花寻常，别在衣服上却不寻常，更让他惊喜的是这朵莲两面竟是不同色，不仅体现浓郁的中国古韵，还有“阴阳调和”的禅意。
人性本复杂，黑或白有时只在一念之间，但是莲花是君子，君子的白，于常人之上，君子的黑亦黑于常人之上。
别看白烁平时腼腆，其实心思还是很细的，这个他亲自操笔设计的礼物既体现了诚意，又相当于给师傅交了一份令人满意的成绩单，两者皆可取悦自己。张艺兴把玩着胸针，无论外形还是含义，都让他越看越喜欢。他有种感觉，白烁将来一定会是个成功的设计师。
张艺兴过生日没有叫上一堆人出去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的习惯，每到这一天他都会陪母亲在家里，做些好吃的，最后再端上蛋糕，吹了蜡烛许了愿，生日就算圆满了。这次他邀请了白烁晚上到家里来吃饭，不愿欠人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张艺兴感觉能带出这么优秀的徒弟有些骄傲，更把他当作家人看待，白烁自然备感荣幸的答应了。
于是两人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了菜后有说有笑的回家，进了胡同的时候，张艺兴瞥见楼道口对面停的一辆豪车，不过车窗里什么也看不见，只犯了两下嘀咕，也作罢了。
白烁这种性格的男孩儿佷招长辈的喜欢，爱笑又勤快，帮着张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张妈妈格外喜欢他，是因为张艺兴最近总算露了点笑脸，自他从韩国回来后就一直很低迷的样子，虽然竭力表现的正常，但还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她也问过，可他什么都不肯说，或者敷衍着“我很好啊”“没什么啊”之类的话，也没法继续打听。这还是继高中毕业以后张艺兴第一次请朋友来家里吃饭，之前只来过一个朴灿烈。
张妈妈也很喜欢朴灿烈，那孩子比白烁还要活泼，还要爱笑，常常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无比。可惜他回国之后就没了联系。前阵子她还突然想到了问了张艺兴一嘴，说这次去韩国有没有遇到灿烈啊，可他低下头什么都不说，要不就是打岔打过去了。
菜陆续被端上了桌，全都是张艺兴的最爱。三个人围着方桌，其乐融融，刚打算开动，突然不适宜的响起一阵敲门声。
白烁正好离门口最近，于是麻利的起身道：“我去开门。”
“这时候能有谁来啊？”张妈妈好奇的念叨着。
“可能是物业？”张艺兴嘴上猜测道，也好奇的向门口张望。
只听白烁打开门，然后安静了几秒钟，来客没说话，还是白烁先问道：“您找谁？”
门口处被白烁的身影挡住了大半，张艺兴正探身去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回答：“我找张艺兴。”
张艺兴“腾”地起身冲到门口，然后朴灿烈那张带着点阴沉的俊脸就撞进了眼底。
朴灿烈好不容易摆脱了车上的保镖，就三步并两步的爬上了楼，还好托吴世勋的福，他知道是几层。他曾想象过无数次再次来张艺兴家拜访是什么情景，需要带什么，该跟伯母说些什么，怎么坦白他和张艺兴的关系……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上来了，到了门口才整理了下衬衫，然后敲门。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没想到开门又给他来了个暴击。面前人上下打量了眼自己后，像个屋主人似的询问他找谁，他忍住想打他的冲动，非常隐忍的说出了张艺兴的名字。然后就听见有脚步声急匆匆地传来。
久别重逢，再次相见各种复杂的感觉萦绕心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两人尴尬的站在那里对视，还是一旁的白烁很“贴心”的打破了僵局：“要不……先进来说？”
***
张妈妈见到朴灿烈自然是欢喜的很，饭桌上又是给夹菜又嘘寒问暖的，朴灿烈刚开始还拘谨，后来慢慢找回高中时的感觉也就聊得越来越热乎。张艺兴是寿星，本是这顿饭的主角；朴灿烈没来之前白烁也是受宠的，现如今两人却都被冷落在一边。张艺兴不说话，只默默吃饭，白烁更没插嘴的份儿，只好暗中观察。
“灿烈怎么来中国了？”
“我……是来找艺兴哥的。”
张艺兴听到这话，怒瞪了一眼对面的朴灿烈，怕他说出他俩的关系。朴灿烈很坦荡的与他对视，并没有被恐吓到。
“对了，前段日子艺兴去了韩国，你们见过面了吧？”
“是的，我们经常见面。”
张艺兴轻踢了朴灿烈一脚，朴灿烈没吭声。
“那你这次找艺兴是……”
“艺兴哥在我那儿落了点东西，我是来还他的。”朴灿烈看着张艺兴，语气有些认真。
“哎呀，什么贵重的东西让你亲自来送一趟，用快递多方便啊，还省钱。”
“是很贵重很贵重的东西，是我的……唔！”
这次受的一脚可不轻，朴灿烈面目狰狞地捂着腿上吃痛的地方，气愤的看向对面的始作俑者，而对方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面无表情夹菜。张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他痛苦的模样询问怎么了，朴灿烈赶忙解释说没事，磕到了桌子腿。
他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和张艺兴之间还隔了个烦人精。似曾相识的感觉逐渐蔓延开来，他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借着手长的优势，夹了一块肉横穿整张桌子将它放到了张艺兴的碗里。
张艺兴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刚到碗里的那块肉转而夹给了白烁。
“来徒弟，多吃点肉。”
“嘿嘿，谢谢师傅！”
朴灿烈瞪着桃花大眼不可置信的目睹着这个过程，刚要委屈，见张艺兴又夹起一块向自己递过来，心情豁然开朗，乐呵呵的把碗向前端，结果人家根本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直接落到了张妈妈碗里。
“妈，你也多吃点肉。”
“哎，你也别光顾着我，给灿烈也夹点肉，大老远来的。”
“他手那么长，够得着。”
“我……”朴灿烈彻底委屈了，撅起嘴低头用筷子索然无味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来灿烈，多吃点。”
“谢谢阿姨……”朴灿烈看看自己碗里的，再看看白烁碗里的，就觉得不是滋味。他想吃张艺兴给他的。
“灿烈这次在这儿多待一段日子吧，阿姨也怪想你的。”
“好啊，我正好也想多呆一阵子，然后多陪陪您！”
“他呆不了，他还有工作很忙的，今天就得回去了吧？”
朴灿烈收起笑容有些严肃的看着张艺兴。
“今天没有飞机。”
“那就明天？”
“你就这么想我走吗？”
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知道让人如何反应，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不带一个暧昧的字眼，却愣是显得那么暧昧。张母没理解这话的意思，可白烁是看出了点端倪，从一开始他就有一种预感，师傅与那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原本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这回他彻底确定了。
张艺兴夹起一堆菜往朴灿烈碗里一扔说道：“吃你的饭。”
“阿姨，我想跟艺兴哥说说话可以吗？”
“啊……去吧去吧，不过别太久啊，一会儿菜要凉了。”
“好的阿姨。”
“吃着饭呢说什么话啊？哎朴灿烈你放开我……”
朴灿烈拉着他往楼下走，一直到了胡同才放开他。
“不是你有病啊？！”
“艺兴，你好好听我说好吗？”
“还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不都已经在机场说完了吗？”
“那时候就像你说的，我自负自私，根本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给你带来了伤害。你离开的这三个月我真的反思过了，以前是我不好不懂事，还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用了，都已经过去了。”
“今天你生日，我有礼物要给你。”
朴灿烈伸手牵起张艺兴的手，将他的掌心向上，然后放上了那个他攥了一天的拨片。
“生日快乐。”
“旧物？”
“是旧物，还有我这个旧人。兴，我知道你不要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我把我的真心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变得更加成熟，更懂得体恤你，更加了解你，更加爱你，好吗？”
张艺兴端详着拨片没有说话，朴灿烈以为是默许了，于是用手慢慢抬起他的下巴，就在嘴唇即将相碰的时候，张艺兴轻蔑的笑了一下。朴灿烈放开他，看着他笑容放大。
“朴灿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好马不吃回头草’？”
张艺兴掂了掂手里的拨片，然后用力扔了出去，不知掉到了草丛里还是泥土里，连个声响都没有。
“而且你的情话太土了。我希望你知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即使再不舍也不要回头，因为回头的草不好吃。感情是没法复原的，勉强在一起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伤害。”
朴灿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默默的听着他讲。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接受你的好意，我们从此两不相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张艺兴说完后转身走去，朴灿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张艺兴。”
没回头：“怎么？”
“以后，你的眼前不会再出现我的身影，你的电话里不会再响起我的声音。”
张艺兴狠狠的攥着手，掌心传来刺痛感，他逼着自己不让声音有任何异常。
于是朴灿烈听到他轻松又满不在乎的回答：“那样最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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