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司·人生若只如初见

【痴情司】

冬日难挨，多少人看不到来年春日绽放的第一朵桃花，一口气不来，又何以安身呢？

今日是大年初三，顶好的日子，年前已经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汴京城人人都说，来年会是一个好年，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一场雪后，紧着便到了年关，京城中，家家都开始准备起过年要用的东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

素净的白衬的那红更为热烈，火一般，似要将这这一年的许多晦气都赶走驱尽一样，想来这也是所有人对来年的期待，希望这红能给新的一年添些喜气

可就在这样家家户户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日子里，齐国公府却一片安静，门庭罗雀，这倒不是因为没人上赶着巴结齐国公

毕竟齐国公府老公爷几朝为臣，世袭爵位，朝堂之上，几乎无人与他为政敌，各位大臣对他赞不绝口，年少初入朝时就很得几个老大人的赏识

如今正逢年庆，不少人家都递了帖子想借此机会拜访一番，好给家中添些助力

可在年前，齐国公便命人放了话儿，今年，皆不见客，各位拜访者便一头雾水，这以前虽说老公爷也不怎么热衷于交际之事，也不至于闭门谢客，差人打听，得知

老公爷身体不大行了，从年前便开始请御医来家中相看，只说是是郁结在心，慢慢养着就是，可养着养着就越来越不大好

打听来这样的消息，各位拜访者也就消了念头，有些人还想着送些补品药物，也都被退了回来，从此也就少有人来访了

今日，顾老侯爷带了夫人与孩子回娘家拜年，如今顾氏夫妇是城中令人艳羡的一对儿，顾侯爷官路是一帆风顺，顾家夫人也是主持家中也方，更为顾家开枝散叶，被封一品夫人，顾廷烨也并未再娶，更没有什么通房小妾，宠妻一日更甚一日，夫人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的，京城里的夫人姑娘们都说，是顾夫人治夫有方，才能让年少留恋花街柳巷的顾侯爷浪子回头

而顾夫人在还是盛家姑娘时，还只是个庶女，倒有如今的地位，的确让外人惊讶和嫉妒，同时也成了小辈们争相模仿的对象也是了，可惜估摸着是没几个能走出她一样的路来

她如今回门拜年，便有不少闺阁里的姑娘好奇出来相看这京城中传奇的人物，明兰倒也不恼，直把这些小辈都喊了出来，挨个给了红包礼物，没有厚此薄彼，只哄得一个个大的小的亲亲热热的喊“姨娘”“姑妈”的

盛老爷和顾侯爷在一旁看着，也笑的不行，长柏指着她对少时便是知己的顾廷烨说

盛长柏“你瞧瞧她这机灵劲儿，这么多年，倒是一点没变”

顾廷烨目光没有从明兰身上挪开，只听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顾廷烨“她一直都是如此是，在家我也是斗不过她”

长柏一听啧啧了几声

盛长柏“哟哟哟，你还斗不过她，你是让着她吧”

两人对视一眼，也大笑起来

正互相打趣着，明兰走了过来问

盛明兰“侯爷这是说了什么，逗得二哥哥笑成这样”

几人正说着，外面小厮来报，说齐国公府差人来说话，长柏一听，让孩子们先下去了，又看了一眼明兰，见她神色如常，便让小厮带人来报

等待期间，长柏叹了口气，问他们二人

盛长柏“年前，元若的身子就不太好了，我去瞧了他几回，他都告诉我无事，可我瞧着，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听那些个太医的话，说是郁结在心，加上年少积劳，我除了劝他放宽心，给他送些补药，竟也做不了什么”

说着，又叹了口气，问顾廷烨和明兰

盛长柏“你们可曾去瞧过”

顾廷烨看了一眼明兰才说

顾廷烨“我去看过几次，也说了会子话送了些东西，之后他就闭门谢客了，我也没再见着”

长柏还要再问，就见小厮带了人上来，长柏一看，竟是不为

不为从年少时就一直跟在老公爷身边做书童，待到后来也成了心腹，如今更成了这偌大的齐国公府内的管家，如今竟亲自上门来转达吩咐，长柏心中暗道，怕是不好

果真，不为上前行了礼后，几人看他面上满是憔悴，开口便哽咽住了

不为“盛老爷，不为在此问候了，大年初三就来叨扰实在不是礼数，可，我家大人如今身子越发不好，你应当是知道的，今日用过早茶后便坐在窗口拿了本书在看，我去给他添件披风，他竟是咳出一口血，然后就昏倒了”

不为“请了御医来看，只说是油尽灯枯，只在这两日了”

不为“家中未有主母，几个少夫人和姨娘方寸大乱，家中哭作一团，待老公爷醒后，还未曾告诉他太医的话，他便好像都知道了一样”

不为“把后事都交代了，连同着爵位的世袭，还有府中宅子田地的分配，姨娘的赡养”

不为“最后只说，想请几个老故人来看最后一眼”

不为“我今日去了顾府，他们告诉我主君和主母今日来了盛家拜年，我便一起过来把这消息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已经年近不惑的不为噗通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

不为“求各位大人夫人去瞧老公爷一面吧，我跟了老公爷这许多年，我知道，他心里苦啊”

听到这里，长柏眼眶已是红透了，那个少年，终归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囚禁了自己大半辈子，终于还是要走了

他看向顾廷烨和明兰，还没开口

顾廷烨“走吧，备轿，我们三人一同前去”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的很，顾廷烨宽慰的拍了拍明兰交叠在一起的手，这才发现她手凉的吓人，明兰回看了他一眼，扯出了一个微笑，

盛明兰“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之后便再无话了

到了齐国公府，进到他屋子里时，明兰只觉得这屋子里药味儿浓重，虽是开窗通风了，可这味道还是散不去，摇了摇头，打消掉脑子里许多念头，宽慰自己他不会有大事的，便紧着顾廷烨的步子来到他床前

齐衡才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又料理了这许多事，身子又支撑不住，又小睐了一会听见脚步声，慢慢睁开眼，就看见长柏，顾廷烨，还有...明兰站在他床前

他只觉得是梦，又眨了眨眼，才发现不是，他们三人确实站在自己床前，他心中又喜又悲，挣扎着刚要起床，长柏上前按住了他，将他扶正坐好，轻声说

盛长柏“你躺着同我们说话就好，不必费力”

他咳嗽两声，笑道

齐衡“如今这身子骨越发不行了，竟是走几步都气喘吁吁了，见了你们居然也只能卧在床上，哪还有当年一起打马球踢蹴鞠的那劲儿啊”

明兰闻言，抬起头，隔着半开的床帐，隔着彼此错过的半生，看着齐衡

他老了，老的厉害了

早已不见当年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齐小公爷的风姿，如今的他让多年前的明兰来瞧是不会信得

这哪里会是齐衡

是一个被时间啃食的只剩下一副空壳子的老人罢了

他两鬓已经皆是白发，面上也都是沧桑

只那双眼睛，看向她时，还是清澈，带着笑意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只觉得再一睁眼，那个齐姓少年还会站在她面前，嘴角噙着笑，眼睛里满是她，也只有她

她仿佛听到他的声音，穿梭了这几十年的时光，回响在她耳边

“六妹妹好”

可惜都回不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