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随年被一泡尿给憋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徐泽良还睡着，大拇指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梦话。
厨房里，聂晓桦正在忙活，但举手投足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出点声响。空气里有一股还闻的香味。
“诶，小随，你醒了？”
“嗯。”顾随年揉了揉眼睛。
“那先去洗涑吧。牙膏牙刷什么的我都帮你拿过来了。”聂晓桦走到桌前用勺子把稀饭盛出来散热，又从厨房里端出了几盘小菜，见顾随年站在原地没动，才突然想起洗漱台的高度对顾随年来说挑战太大。
“对不起啊，我都给忙昏了。”聂晓桦解下围裙，拉着顾随年进到卫生间里，从洗漱台下面拿了个塑料板凳放在顾随年跟前。
“站上去试试。”
“怎么样，现在能看到镜子了吧？”
顾随年乖乖点头，镜子里面的自己是小孩儿初醒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睡衣也睡变了形，右肩从领口耸了出来。
“哎哟~看看，这还没睡醒呢。”聂晓桦笑着捏了捏顾随年的脸，打趣道：“不过，小随迷迷糊糊的样子也好可爱哦！脸蛋也肉乎乎的，摸着好舒服。”
顾随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抓着聂晓桦的手掌，用脸颊在上面蹭了蹭。
“……小随。”聂晓桦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时，从客厅里响起一串清脆而可爱的铃声。聂晓桦轻声叫了一声“啊！闹钟，闹钟。”转身欲走，却发现顾随年的人仍然紧紧握住她的。
“……妈妈，妈妈。”顾随年轻声唤着，带着些撒娇的语气。
聂晓桦轻轻抽回手，帮他挤好牙膏放在他手里。
“小随乖，先把牙牙刷了，一会儿吃早饭。”
“嗯！嗯！”顾随年用力地点点头。
聂晓桦被他顾随年爱的样子逗笑了，起身了离开前又轻轻抱了抱他。
关掉手机铃声，用手指在碗肚子上碰了碰，量了下稀饭的温度。转头看见顾随年已经漱完口，正用一方小帕子蘸水擦脸。
“唉，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多乖。”聂晓桦有点无奈地进了徐泽良的卧室。“我家的就是头懒猪。”
顾随年洗完脸，这才精神了许多。脑子里也多少回忆起刚才迷迷糊糊做的那些蠢事，脸蛋儿刷地红了。有点羞耻，但同时，他又觉得很悲哀。
晾好帕子，走出浴室门口的时候还在垫子上使劲擦了擦，担心拖鞋上沾了水，会弄脏地板。
卧室里传来徐泽良的怪叫，聂晓桦则是带着好笑的语气，想必二人正在干仗。而那个敌人或许不是双方，而是赖床。
过了好几分钟，两人终于拉拉扯扯地走了出来，聂晓桦手里攥着徐泽良领口像是提着一只鸡似的把他攥到浴室，开始手把手地帮他洗涑。
徐泽良则张牙舞爪地一直不肯配合。
聂晓桦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客厅里看戏的顾随年笑笑。“小随，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啊！你这小子，别咬啊！……不用等我们了。”
顾随年没出声，只是乖乖做到餐桌上去了。
餐桌靠着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餐桌上铺着小碎花的桌布，早餐很丰富，煎蛋、小笼包、稀饭、一人还有一个苹果。聂晓桦的座位前还摆着一个小碟，碟子里盛着几块泡菜胡萝卜。你问他为什么知道那是聂晓桦的座位？因为他和徐泽良用的碗碗、刀叉勺都是塑料的，上面还有各种小动物的图案，看起来特别可爱活泼，而身为大人的聂晓桦用的则是白瓷碗，上面只有一小朵素花。
顾随年拿起筷子切了一小块煎蛋搁嘴里嚼着。
浴室里传来徐泽良的抽泣和聂晓桦的斥责。
“哭！你再哭！”
“唔……唔……”这一吼，徐泽良哭得更加大声了。
“你能不能跟小随学学，你看看人家！你还比人家大3岁，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唔……”
“好了，别哭了，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凶你。我们早点吃完早饭，一会儿妈妈带你去逛公园好不好？”这场闹剧的最后，仍是身为妈妈的人最先服软认输。
顾随年用勺子舀起稀饭放在嘴边吹了吹，突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
不一会儿，徐泽良顶着两只红眼睛出来了，肩膀一耸一耸的，聂晓桦紧随其后。
顾随年扭过头来看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徐泽良乜着眼恨了他一下。
“还站着干嘛？饭都要凉了！”聂晓桦推了他一把。
徐泽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凳子，看一见面前放着的东西，瞬间也就没啥气儿了。“这是……煎蛋？”
聂晓桦眯眼笑了笑，从背后的冰箱里拿出一袋番茄酱扔给他徐泽良。
顾随年抬头，也有点想要，但他的碗已经见了底，盘子也空了，不好意思再动筷子。
聂晓桦像是从顾随年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渴望，拿出一包酱在空中晃了晃，问他：“小随，你要吗？”
顾随年口是心非地摆摆脑袋。“不要了，我已经吃完了。”
聂晓桦看了眼顾随年跟前空空如也的碗，没在追问。
顾随年低下眸子，心里有点怕，但不知道在怕什么。
怕什么？
怕聂晓桦看出他眼里的失落。
怕她嫌自己不乖，不懂事。
怕他会被赶出去，孤苦无依。
旁边的徐泽良仿佛觉得自己是得到了和顾随年不一样的特殊待遇，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小腿在空中愉快地晃悠着。
那之后，顾随年曾经问过他，为什么看见桦哥做的煎蛋会高兴成那样。彼时的徐泽良已经高出了他一个头了，他愉快地搂着顾随年的肩膀问他：“怎么？小随弟弟你还在生当年的气啊？”
顾随年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肚子。徐泽良连忙跳开，不可思议地叫道：“哇！居然还要报仇啊！”
顾随年蹙着鼻子哼了一声，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徐泽良一看心中暗暗叫道：大事儿不好。忙靠过去，伏低做小。
“小随……别生气。”
顾随年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迈着步子。
徐泽良连忙拉住他，勾起嘴唇笑了笑：“这么着急干嘛？刚才不是还问我来着？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看见煎蛋就冒星星眼了？”
顾随年从他手里扯过衣摆，抱胸看他，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在对他说：你说，我听着，看你能讲出一朵花儿来。
“好啦……别生气了……”徐泽良像是只考拉四地扑上去，双腿都恨不得环上顾随年的腰。
“你……他妈，来劲了是吧！”
“妈妈在我小时候曾经变着方法做好吃的给我，但是我的挑食挺严重的……近乎变态的那种挑。原本我看着鸡蛋是不懈一顾的，但后来某次桦哥把煎鸡蛋埋在面碗里，我不小心吃了，居然觉得……”
“居然挺好吃？”
徐泽良点点头，看着顾随年笑了“是啊，居然挺好吃，但还是觉得鸡蛋里有股子腥味儿，但我8岁的时候跟着爸妈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门，中午去肯德基吃快餐，在那里点了一份汉堡，里面夹着鸡蛋，上面铺着一层番茄酱，我吃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就因为这个我家冰箱常年备着番茄酱，而我这个变态挑食主义者也爱上了煎鸡蛋。”
“哦。”顾随年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徐泽良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怎么？发现理由这么简单，所以失望了？”
“没。”顾随年摆摆头。
“你骗人。”徐泽良用手捏着他的面颊说：“你脸上都写着呢！小随弟弟~”
顾随年打落他的手，笑着狡辩：“我没有。”
“你还说……”徐泽良去掏他的胳肢窝。
“哈哈……哈哈”顾随年抱着肩膀反抗。“别动，痒~我……我错了，放过我吧……哈哈，哥，放过我……”
“小样。”徐泽良继续着。“看你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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