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蹙眉
韩光“那丫头太胡闹了！伤到人怎么办！”
旅长不同意
旅长“什么胡闹，我看挺好！她组织狙击训练是我批准了的，再说，她的狙击非常出色，怎么可能伤到人？你这次来到底什么事？”
韩光道
韩光“这次真是私事，我想带韩冬出去一天。”
旅长蹙眉，韩光从来不是假公济私的人，这么多年找他谈私事一共也就两次，还都是为了韩冬，上次是让韩冬参加集训，这次是请假。
旅长“发生什么事了？”
韩光“我想带她见一个人。”
韩冬“报道！”
韩光还没有解释完，韩冬已经到了。
旅长“门没锁，进来！”
韩冬推门进去。
韩冬“旅长，您找我？”
韩冬看见父亲，犹豫了一下道：
韩冬“韩警官。”
旅长无语：
旅长“行了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嫌奇怪吗？”
父女两笑了。
韩冬“是有任务了吗？
韩冬试探着问。
韩光看向旅长，旅长摆摆手：
旅长“去吧，写个假条给我。”
韩冬“假条？”
韩冬看父亲：
韩冬“什么假条？”
韩光“你和我出去一趟”
韩光道：
韩光“写个假条吧！”
韩冬“出去？”
韩冬睁大眼睛，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可从来没有假公济私过！
但是父亲不肯说，她也不好问，乖乖签了假条，跟着父亲走。
狼牙的大门已经远了，韩冬一身简单的便装，奇怪极了：
韩冬“爸爸，突然找我出去，是家里出事了吗？”
韩光没说话，韩冬急了起来：
韩冬“真的出事了？”
韩光按住女儿的肩膀：
韩光“家里没事，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韩冬“见人？”
韩冬奇怪：
韩冬“谁啊？”
韩光“去了你就知道了。”
韩冬见问不出来，也不再问，闭上眼小憩。
韩冬“墓地？”
韩冬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就发现来到了墓地，脸色一变；
韩冬“你要我见他！”
韩光眼睛一扫，就见她准备跳车，连忙抓住人，却见她身体僵住，眼睛直直看着外面。
韩光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放下心：
韩光“现在能安静了吧！”
韩冬看看外面的人又看看父亲，不敢相信：
韩冬“天宇哥哥？你找的？”
韩光“嗯”
韩光揉揉女儿的头发：
韩光“这段时间你一直状态不太好，我有些担心，所以找他来希望你们把话说清楚。”
韩光感觉到女儿的身体颤抖，提议道
韩光“要不要先冷静一会儿？”
韩冬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
韩冬“不用了。”
韩光“那就去吧”
韩光柔声道：
韩光“爸爸在这里等你，时间允许的话，我们一起吃过饭再回去。”
韩冬眼里有光，探身拥抱：
韩冬“爸爸，谢谢你！”
韩光笑着拍了拍女儿：
韩光“好好说一说，嗯？”
韩冬“嗯”
韩冬点点头，手臂突然发力，一个手刀砍下去。
韩光身体警觉，为确保万无一失，韩冬用了十成力。
韩冬“爸爸，对不起”
韩冬把韩光的配枪和车钥匙拿走，含着泪下车离开。
严天宇一身黑衣，站的笔直。
他站在蔡晓春的墓碑前，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他心里很平静。
他想着昨天的事。
韩光“先前忙，也不知道是你，没有去探望你”
韩光解释了一句就进入正题：
韩光“冬儿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见了你，却不得不信了。”
韩光“你很像你爸爸”
严天宇沉默片刻，抿着唇：
严天宇“我不知道。”
他自小目不能视，怎么可能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韩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
严天宇笑了笑，温文尔雅：
严天宇“山鹰叔叔，我没有责怪的意思。”
韩光忍不住叹息。
严天宇相貌中等，但他以失明之身独自生活甚至混迹黑白两道而游刃有余，再加上这卓尔不凡的气度，也难怪韩冬会爱极了他！
韩光“我不知道容沚是怎么和你说的”
韩光准备进入主题：
韩光“但是我找你，是有两件事情想说”
严天宇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神色未变
严天宇“好，您说。”
韩光“第一件事，我想和你谈一谈你父亲的事”
韩光组织措辞：
韩光“虽然这件事情过去18年，但是想必你很想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严天宇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声音依旧温和：
严天宇“您说，我听着。”
韩光回忆着当时的事情，神情落寞起来。
韩光“我把你换走之后没过多久，你爸爸就来了”
韩光“他虽然杀人无数，但他确实没有杀你爸爸”
严天宇“哦？”
韩光“你爸爸带的弹药有限，他从外面杀进去，即使弹无虚发，等到了我们跟前的时候，他的子弹也耗尽了”
韩光“你爸爸本来想要威胁一下他的，但是他早已经听出来了。”
韩光“你爸爸，是自己拉了弦走的，当时他其实没有想要杀你爸爸”
严天宇嘴唇紧抿，侧脸坚毅，声音中透着冷意；
严天宇“他或许真的没有杀我爸爸，但是若不是他，爸爸又怎么会因为愧于大义而决意一死？”
韩光叹气：
韩光“可如果你要这么想，那岂不是我也有份？”
严天宇愣了愣：
严天宇“我不是这个意思，山鹰叔叔。”
严天宇“如果不是您，我也活不到今天。”
韩光“所以”
韩光看着他沉静的面容，有些迟疑：
韩光“你接近冬儿并不是为了报仇”
韩光继续道：
韩光“你甚至不曾迁怒于我，又怎么会迁怒于和那件事情毫无干涉的冬儿，何况——”
韩光叹息：
韩光“真的说起来，她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
严天宇终于笑了：
严天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既然已经死了，那件事便结束了。”
严天宇向着韩光的方向微微致意：
严天宇“山鹰叔叔，谢谢你相信我。”
韩光“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留一个那样的纸条？”
韩光问：
韩光“冬儿对于她亲生父亲的事情本来就很敏感，你这么一做，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韩光“男女情爱的事情是自愿，我不插手。不过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她？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她，你可以和她解释清楚，我相信冬儿也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女孩。”
严天宇沉默了很长时间，再次出声已经是干涩：
严天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他喜欢她爱护她，又怎么会想要伤害她？
可是他要怎么解释当时的情绪激动？
他早就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一切，他确实爱惜韩冬，可风雨站出来挑明的时候，他还是很愤怒很怨恨，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留下了那样一张纸条！
韩光看他的神色，有些明白了：
韩光“风雨说的话，还是对你产生了影响。”
平日里不去想不去提当然没事，严天宇本心向善，自然不想迁怒无辜的人，何况他陪伴爱护了十几年的韩冬，只是当有人把这件事激烈的提了出来，他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波澜。
毕竟是杀父之仇，哪有那么容易释怀的？
韩光“但是，就算当时控制不住，后来也应该明白了”
韩光蹙眉：
韩光“还是说，你真的完全不喜欢冬儿？可就算潜伏的时候是迫不得已，后来又为什么答应冬儿？”
严天宇不说话，韩光自知有些失言，但是——
韩光“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但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伤害自己。”
许久，严天宇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无奈的：
严天宇“山鹰叔叔，我会伤害到她的。”
韩光一愣。
严天宇“上次的事情固然是一时冲动，但是我既然因为父亲的事情伤害了她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严天宇的神情淡淡，但是韩光却觉得，他那双永远暗淡无光的眼睛里似乎很落寞。
严天宇“而且，不论从哪个方面看，我们都不合适。”
严天宇静静道：
严天宇“我已到而立之年，韩冬甚至尚未成年，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已经过尽千帆，何况我是一个瞎子，一个年纪大了她整整一轮的瞎子。”
韩光沉吟：
韩光“只要她不在意，我和她妈妈都不会计较这些。”
严天宇“叔叔，她可以不在意，您和阿姨也会因为想要成全她而不计较，但是我不能。”
韩光蹙眉：
韩光“可是——”
严天宇截断了他的话；
严天宇“而且我不能把她带到我的世界里。”
韩光“什么意思？”
严天宇脸上有了复杂的情绪：
严天宇“您和她都是匡扶正义的人，但是我身在那样一个组织中，从来都是行走在灰色地带中，您和容姐接触过，应该有所察觉。”
韩光嗯了一声，容沚这个人正邪难辨，亦敌亦友，又非敌非友，她身后的那个组织神秘又强大，的确是复杂至极。
严天宇“她现在是特种兵，军队要求她绝对的清白，是不会容忍的，而且就算她愿意退役，我也不可能把她带进来”
严天宇道：
严天宇“组织有组织的规矩，我目前尚没有那样的能力，也不想那么做，因为太复杂太危险。”
严天宇“而且——”
严天宇有些挣扎；
严天宇“我有着极为复杂的过去，并且会一直复杂下去，这些对她都太残忍了。”
韩光也没有想到那么多，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起女儿痛苦的样子，还是说道：
韩光“你说的这么多理由，或许都是真的，但是，你一直都没有说你不喜欢她。”
严天宇怔住，惊讶：
严天宇“山鹰叔叔？”
韩光叹息着拍拍严天宇的肩膀：
韩光“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无法干涉你的决定，也不想强行把你留下，你们之间的差距困难的确存在，就像你说的，也许你们真的不合适”
严天宇心里钝钝的疼，但是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沉静安然。
韩光“但是，我还是想要请求你去见她一面，好好和她说一说，这是第二件事”
韩光缓缓道：
韩光“你既然并不想伤害她，就不要用那件事做文章，那样对她同样太残忍了！”
严天宇还是忍不住来见她。
严天宇的身形在突如其来的细雨中更显清隽挺拔，韩冬有些腿软，忍不住抓紧别在腰间的枪，不说话。
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事想问，可时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满身满心都只剩下了欢喜，韩冬必须要咬紧嘴唇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哭出来。
许久，还是严天宇先开口，微笑着柔声问：
严天宇“怎么不说话？”
韩冬感觉到眼泪在聚集：
韩冬“天……天宇哥哥”
只唤了一声，便已是泣不成声。
严天宇的手动了动，还是留在了原地。
韩冬胡乱擦了擦眼泪，声音颤抖着：
韩冬“天宇哥哥，对不起。”
严天宇叹息；
严天宇“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韩冬“可是明明……”
严天宇“上一辈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我不该迁怒于你。”
韩冬感觉眼前都是模糊的；
韩冬“可是你不愿意回来！”
韩冬激动的往前一步；
韩冬“天宇哥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严天宇嘴唇紧抿，拒绝回答。
韩冬不再问，收拾心情努力镇定道：
韩冬“我明白了，天宇哥哥，能请你先行离开吗？有些话，我想对他说”
严天宇心知她突然冷静让自己离开不对劲，站在原地不动。
韩冬又添了一句：
韩冬“你难道还想祭拜一下你的杀父仇人？”
严天宇终究是走了，韩冬看着雨中慢慢消失的身影，再也忍不住，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血丝慢慢渗开，韩冬却似没有感觉。
她的眼睛直直看着墓碑上的蔡晓春，脸上死寂一片。
韩冬“你满意了吧!”
韩冬“你伤害了你的女人，你的兄弟，你兄弟的女人，也害了你的女儿，真是了不起！”
韩冬“爸爸实在是太善良太仁慈了，怎么能留下我呢？”
韩冬“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活着。”
韩冬“我恨你！”
韩冬“如果有黄泉，别让我见到你”
韩冬“我一定会再杀你一次!”
照片上蔡晓春还穿着迷彩，手中拿着狙击步枪，笑的没心没肺。
韩冬“爸爸真的是一个烂好人，你凭什么享受这十几年的安宁？”
韩冬“你就该被斩首示众，被所有人唾骂！”
韩冬“不过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
韩冬把腰间的枪拿出来，熟练的上膛。
韩冬“这件事从你开始，就从我这里结束吧！”
她的脸色接近于冷酷，右手缓缓举枪到太阳穴：
韩冬“我也杀过不少人，现在杀了自己，算是还你的罪孽吧！”
她再不犹豫，食指用力扣动扳机。
她听到了枪里机械响动的声音，甚至感觉到了子弹发出时产生的后坐力，剧痛却是从手腕处传来，痛到麻痹，枪自然就握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了水花。
雨渐渐大了起来。
韩冬有些愣住，下意识的去捡，才发现整个右臂都没有知觉，完全动不了。
于是她用左手去捡，只是还没有碰到枪，手腕就被人握住，力道大的让她都蹙眉，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人却先说了话，气急败坏的——
严天宇“你干什么？”
韩冬恍然：
韩冬“天宇哥哥？你……不是走了吗？”
严天宇用最快的速度把枪收走，这才回答道：
严天宇“我路过叔叔的车了！韩冬，别做傻事，叔叔和阿姨会伤心的！”
韩冬压抑着哭腔；
韩冬“那你呢？”
严天宇“我……”
严天宇犹豫片刻：
严天宇“我当然会心疼的。”
韩冬“可是你宁愿看着我痛苦，宁愿我死了你心疼也不愿意回来对不对？”
韩冬终于哭了；
韩冬“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随意安排我的生活？我的出生不受人控制，谈恋爱也是，连死亡也不可以！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走？”
韩冬“为什么你明明不是报复我，还是要误导我？”
韩冬“为什么你宁愿在暗处救我看我都不愿意见我？”
严天宇心疼极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韩冬竟然聪明至此，即使他小心翼翼不曾现身，她也能发现。
韩冬“你不说，是因为你说不出来对不对？”
严天宇沉默，他无话可说。
韩冬“不过我知道。你说你不会迁怒于我，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的心里总会反复对不对？”
韩冬索性把话说明白：
韩冬“风雨说的那些你都知道，但是他把事情挑明，你心里还是动摇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对不对？”
严天宇叹息一声，他实在想不到，她连这个都想明白了。
可他又如何知道，自从他一声不响离开之后，韩冬除了训练出任务之外，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情，纵使一开始无法弄清，但日子久了，她慢慢也就明白了。
韩冬接着道：
韩冬“但是之后你也会想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
韩冬哭的梨花带雨悲痛欲绝，身体都在颤抖，严天宇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她，急促的喘息着：
严天宇“韩冬，韩冬，韩冬……”
韩冬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韩冬“为什么？”
韩冬“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
韩冬“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
韩冬“为什么我一定要失去你？”
严天宇“韩冬，我会伤害到你的！
严天宇的脸隐在雨帘之后，声音中不无痛苦。
韩冬“可是你现在就在伤害我！”
韩冬慢慢止住哭泣；
韩冬“你说不是因为他的事情离开我，可是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又是因为谁？”
韩冬“就是因为这身血，就是因为他犯的罪，所有后果都要我来承担！妈妈痛苦了一辈子，爸爸要赡养我这个仇人的女儿！你失去了父亲，现在我又失去了爱人，我不知道这一切该怎样弥补？”
韩冬抽泣着：
韩冬“也许只有我死了，妈妈才能让那件事过去，和爸爸幸福的在一起，只有我死了，你的心里才能得到慰藉，而我死了，就不会痛苦了！”
韩冬“你既然已经走了，又为什么回来？”
韩冬“让我自己结束这一切不好吗？”
韩冬痛苦的捶打着严天宇的胸膛，却终于控制不住，软在他怀里痛哭。
严天宇的手顿了顿，还是抬起手，轻轻的顺着韩冬柔软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最后，缓缓抚摸着她的头。
严天宇“傻姑娘！你死了，我们只会更痛苦！”
韩冬哭的不能自己，但是她就在他怀里，严天宇的话一字不露的听在她耳里。
韩冬缓缓抬起头。
严天宇略略低头，几乎和韩冬头碰头：
严天宇“叔叔阿姨都那么爱你，你受一点伤他们都挂念许久，你若是死了，阿姨只会怪叔叔非要告诉你真相，叔叔也会自责内疚他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他们终生都会活在痛苦之中，怎么会幸福？”
严天宇“那你呢？”
严天宇叹息一声，右手微微用力强迫她抬头，然后——
韩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不敢相信现在呼吸相闻的亲密。
严天宇“傻孩子！”
严天宇轻声道，更加的用力：
严天宇“专心点”
韩冬呜咽一声，喜极而泣。
韩冬“你不会走了，对吗？”
他们相偕往外走，韩冬几乎是死死抓着严天宇。
严天宇再次叹息，握紧她的手：
严天宇“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感觉到她的手用力，严天宇笑笑：
严天宇“不过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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