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先躲开她的。
到头来，还是他先放了手。
柯薇的简讯在他脑海里逐字回放，
‘你可以无所顾忌，可是阿落不行，这一步要是走错，她就毁了。’
只有他自己清楚挡住那些该死媒体的报道费了多大力气。
边伯贤只是冷眼看着泪水打湿江落的双眸，再毫不在意地讽刺几句。
隐忍他的满腔爱意，克制住想拉住她的念头。
装作不以为意地，看他的身影从她眼里渐渐抹去。
替而代之的是绝望后的死寂。
即使花了妆，她也是那样好看。
像极他最爱油画里那个，落魄公主。
江落“是……我逾矩了。”
江落“是我纠缠了。”
最终，她眼里的温柔星火，还是由他亲手灭了。
江落不知道是，那天她走了之后，边伯贤在拐角处站了许久，久到双腿失去知觉，沉重如灌铅。
名为心脏的器官隐隐叫嚣着疼痛，边伯贤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状如行尸走肉。
丝丝细雨落在低垂着的睫毛上，他的眼前恍若蒙上一层水雾。
边伯贤“弄丢了啊。”
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惋惜的叹息轻轻落地，消散在扬起的尘埃里。
漂亮男孩无一处不是漂亮的，从皮肉到每一根骨头。
再到那望不见摸不到的魂灵。
————
在人群推搡中我站上了露天演播台，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好歹是适应这聒噪的环境。
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记者们疯狂拍照的样子就像胶片都不要钱似的，我敢肯定，如果没有保安拦着，相机都能怼到我脸上。
？？？？“江落！你对今早的热搜有什么解释吗？！”
？？？“江落，你对网民的谩骂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江小姐你与令弟是什么关系？”
？？？？“江小姐×@/＆＃＆@………”
记者的问题刁钻，我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一点头。
反正也没听清问的什么。
不过说实话，这让我有一种成为顶流的错觉。
？？？“江小姐！！”
包围着演播台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大吼，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接着一个身材雄壮的女记者，凭借体态优势从人群中挤出，
来到了最前沿。
她眼神犀利，单手举高话筒，中气十足：
？？？“边伯贤先生在刚才单方面否认了你们二人的关系，你对这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江落“………”
？？？？“什么？！”
？？？“回应了？！”
？？？？“我看看…”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从人群中传出，吃瓜群众们纷纷翻看手机，有的还打起了电话。
？？？“热搜了热搜了！！”
江落“………”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拿出手机看，作为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这个消息的人，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要说什么感觉的话，没有。
边伯贤已经做出了选择，公关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是为他的将来铺路罢了。
况且早在我前往记者会之前，热度就已经降下去了。
？？？“江小姐？”
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唤，又把所有人的注意都拉回了台上人的身上。她从始至终都笑容得体，这几十秒钟也一样。
江落“容我提醒一句，”
不大不小的声音透过话筒在空中扩散，落到耳朵里的，是世家小姐不紧不慢的清冷声线。
江落“今天的主题在我，还麻烦各位能给我基本的尊重，”
江落“提问一个一个来，还有，”
威严的视线从左到右淡淡扫过，
江落“不要带无关人士出场。”
我镇定地搬出了早在心里反复排练过的那几句话:
江落“我与家弟关系平平，传闻更是无中生有，还切勿断章取义，造谣生事。”
？？？“………”
江落“没错了，我是在警告你们呦。”
？？？“…………”
他们都懂但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好吗不过为什么感觉压力好大的样子。
目光再次扫过在场众人，他们好像…被唬住了。
那就好。
江落“好了，刚刚最后那句话不要剪进去，关于我的私人问题就到这。”
语气突然转换变得轻快，众人方才的压迫瞬间一扫而空。
雄壮女记者回神，见矜贵小姐将视线投向她，
弯弯眉眼温柔如初。
江落“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那温柔背后不可忽视的锋芒，是致命又美丽的。
？？？“还有…您…高考准备得怎么样？”
我扯了扯嘴角，
江落“就那样。”
女记者松了口气，不过新闻罢了，哪有自己的饭碗重要。
风向好像逆转，接下来都是些不打紧的问题，一派人与人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的景象。
记者们的不再尖酸刻薄，那位小姐的回答随心所欲。
？？？？“最想考的大学是哪所呢？”
江落“艾利斯顿商学院。”
？？？“…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江落“我择偶标准很高的。”
？？？？“能透露一下理想型吗？”
江落“随缘，不过…”
笑容咬牙切齿，
江落“不会找比我小的谈恋爱。”
？？？“………”
？？？？“有接管公司的打算吗？”
江落“嗯，在考虑。”
………
————
也许分道扬镳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坏事，不过是理智回笼后，可以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罢了。
被服务生领进会场，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距离出口最近礼桌上的金俊勉。
见我到来，他匆忙戴上金丝眼镜，过来隔空弯腰行了个吻手礼。
金俊勉“美丽的小姐，”
他挑眉，
金俊勉“有机会喝一杯吗？”
本来就因为他突兀的行为忍俊不禁，又这么一出我直接笑出声。
江落“是剧本拿错了还是扛了品如的衣柜？”
金俊勉“江大小姐的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金俊勉借势拉过我，递过来一杯香槟，透明的浅金色液体往上冒着气泡，抿入口中的是微甜稍辣的口感，对于一向小孩子口味的我来说还算可以接受。
江落“今晚什么活动？或许说…我要做点什么吗？”
金俊勉含笑看了我一眼，像是老手对不经事菜鸟的调笑。
金俊勉“你知道的，晚会这种无非寒暄几句谈谈生意，无聊的很。”
金俊勉“你只需要当好江家大小姐，点头微笑含糊过去就差不多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事实上一与社交挂钩的事情我都不是很擅长，到时候如果真有人来交流谈合作，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注意到，有一位穿着鹅黄色单肩小礼服的女孩一直朝我们这边看，大约隔着两三个桌子的距离。
江落“要有人过来了。”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金俊勉“？”
金俊勉疑惑地望向我，而我朝他身后抬了抬眼。他会意地回头去看，正好就看到了信步而来的鹅黄色女孩。
金俊勉“小言。”
南言“俊勉哥晚上好。”
她先是文静地向金俊勉问好，然后怯生生的目光就落到了我身上。
南言“这位是？”
江落“你好，我叫江落。”
南言“南言。”
客套地握手后，我们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会场中央寒暄的两拨人身上。
小姑娘脸上出现了纠结表情，并且眼神无可抑制地落在一旁的金俊勉上。
有猫腻。
我在第三次抓到南言偷看金俊勉后得出如此结论。
南言“俊勉哥，”
金俊勉“嗯？”
小姑娘羞怯抬眸，
南言“你上次送我的满天星开了。”
金俊勉“是吗？”
金俊勉状乱之外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看会场中央，
金俊勉“那很好哦。”
江落“………”
也不知道是真木头还是假，也太敷衍了。
南言“那…！”
？？？？“南言！”
南言一脸欲言又止，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呼唤打断，只好作罢，向我们道别后离去。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概是家人之类的。
江落“喂，”
我怼怼金俊勉的胳膊，
江落“人小姑娘对你有意思呢，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金俊勉“别别别，人搞艺术的跟我不是一路人。”
江落“艺术？”
金俊勉“她爸是知名画家南弘文，”
他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
金俊勉“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识，当然认识。外公书房那幅画就是出自他手。
江落“那他是不是还有个女儿？”
江落“叫什么…南星？”
金俊勉“……嗯。”
南星，几年前名声大噪的天才少女画家，曾荣获国家级奖项，红极一时，一向对艺术界不感冒的我都略有耳闻。
后来销声匿迹是为什么呢…
江落“………”
突然想起来，南星是…意外身亡的。
大概也是和金俊勉有什么交情，不然他就不会在我问起她时是这幅表情。
怅然若失。
我识趣地不再多问。
我和金俊勉已经认识很久了，他的爷爷和我外公曾经是一起打拼的朋友，后来分开各自开了公司，几十年了也交好如初。
儿时每年的某天，金叔叔一家都会来我家玩，久而久之我就记住了那个年长我五岁的小哥哥。
那时不善言辞却心地善良的金俊勉会带着我在花园里看花看草看蚂蚁，一看就是一下午，也不觉得厌烦。
仿佛他就是如此，我们就该如此。
后来到少年青春叛逆的年纪，正好赶上我母亲去世，就四五年没碰面。
再遇见是前年，外公的花园里，青年蹲在花圃前在捣弄着，起身瞬间扬起的笑容惊为天人。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把编着蝴蝶兰的花环拍到我头上，轻声唤道，
“小阿落。”
金俊勉“小阿落？”
金俊勉在我面前晃了晃手。
金俊勉“看我看得这么入迷，”
琉璃灯光滑过贵公子的挺鼻薄唇，再匿入漆黑眼瞳，他带着一贯的轻佻笑意，
金俊勉“是要找哥哥我疏解寂寞吗？”
江落“………”
滚出克。
我别过头没理他。
过了有好一会儿，晚会正式开始。
跳过政商人士的觥筹交错，募捐者与被募捐者虚伪的真情流露，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金俊勉“那位是A市政界的当权者吴连城，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早年前根基不稳，现在大概在清理门户。”
金俊勉“那位是政商娱三界最大情报网的主事人由纪，涉黑，不过近几年收敛了，A市最大的酒吧夜场就是她开的。”
金俊勉牵着我，穿梭于这些知名人士间，游刃有余地跟他们打交道。
我也保持着不自然的微笑，向他们一一示好。
酒过三巡，对面世家小姐的笑容都在灯光下漂浮起来。
一轮结束后，我在调酒台边坐下。
金俊勉“今天就到这吧，在这乖乖等我，我等下送你回家。”
江落“好。”
我看着金俊勉离去，在不远处拿起一杯红酒，熟练地与不知名的长辈谈笑风生。
我在想，我恐怕永远也做不到像他那样。
要进入这个圈子的第一步，就是让那些圈内前辈看看我的立场，最基本的酒量却不幸是我的硬伤。
真是艰难。
酒精发酵下，眼前的一切都恍惚成了幻影。
无论是叠成塔状的香槟杯，还是人们脸上的笑脸，边缘处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毛边。
就在这样梦幻的环境里，一眼望到尽头的，却是灯火阑珊之外边伯贤。
我与他遥遥相望，隔在我们之间的，是几十步的距离和空中优美的华尔兹。
他在想些什么他又做了些什么，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
别人都在看我精美的铂金裙子，
只有他，在看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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