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6）

绝情殿上，白子画坐在书房的书案旁，书案上堆着高高地折子，面前还有一本摊开的，他盯着看了半晌的功夫，脑子里全是刚刚笙箫默说的话。

一阵“叮铃铃”地声响，白子画怔了怔，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花千骨手里托着个雕花漆盘，走进了书房。

“师父，小骨给您做了桃花羹，您尝尝看。”花千骨把漆盘上的琉璃碗放在小桌上，笑眯眯地对白子画道。

白子画看着她腰间的银色宫铃，不由愧疚。小骨再三向自己索要那枚五色宫铃，都让自己给模糊了去，因为宫铃已经给了芊芊。这枚宫铃怕不是小徒弟从哪里找来，自己挂上的。

花千骨装作没有看到白子画目光的样子，攥着白子画的衣袖，将他拉到小桌旁坐下。捧起琉璃碗，递到白子画手中。

白子画接过去托在手里，琉璃碗内雪白的羹汤上飘浮着几片粉色的桃花瓣，一股甜腻的味道让他一阵不适。

“师父，你不喜欢吗？”花千骨见白子画只是盯着琉璃碗中的桃花羹，小心翼翼地问。

白子画微不可闻的叹气，将羹匙里的桃花羹慢慢送进口中，苦涩的滋味从口腔蔓延到心底。

“怎么样，好吃吗？”花千骨歪着脑袋，讨好地道。

白子画垂眸，许久“嗯”了声。

“太好了，师父！”花千骨受到鼓励，欢欢喜喜道：“那我每天都做给您吃。”

“小骨，你的功课不要落下了，明天师父会抽查你《七绝谱》背诵的情况。”

“师父，”花千骨不依地扭着身子撒娇道：“你一闭关就是十年，难道你就不想小骨吗？”

“胡闹！”白子画尴尬地轻斥道：“今日时间还早，你去后殿把这些年学的剑法好好复习一遍，明天让幽若给你喂招。”

花千骨跺跺脚，扯了白子画的衣袖又摇又扭地道：“师父，我不吗。”说完眼里已是蕴满水雾，像是就要落下泪来。以往在云山的时候，她用这招对付师父，百试百灵。

白子画不动声色地自她手里抽回衣袖，“小骨，还记得为师闭关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花千骨不甘心地点点头，转身向后山走去，心中暗暗恨着。师父如今对她这般，都是那条美人鱼的错，是她迷惑了师父的心。师父已经不象在云山那会儿的对自己，他不是说喜欢小骨的吗，为什么？花千骨痛苦地想到，这十年里自己常常夜不能寐，想他想得心都痛了，可是师父现在对她哪里有半点情意，就连师徒之情也比从前淡漠许多。

十年前，白子画从西海回来后，就匆匆地闭了关，独留花千骨一人守着偌大的绝情殿，让她倍觉孤苦伶仃。虽有幽若不时陪伴，但她是长留掌门，每日里公务繁忙，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相陪她这个师父。

花千骨去过异朽阁找东方彧卿，但是听说他早已转世去了，即便回到异朽阁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总不成去那里帮忙带孩子吧，真是没意思。

还有杀阡陌的魔界，春秋不败每次都是用那张不男不女的脸阴阳怪气地说，魔君在睡美容觉，没有时间接待她。茅山太远，云隐身为掌门也忙。朗哥哥和轻水的第二世已经垂垂老矣，她根本不想去找他们。

于是，花千骨在绝情殿上怨天尤人，荒废修习。无聊的时候，常去的是销魂殿找舞青萝和火夕，无奈这二人是仙导，经常要给门内的子弟教习仙术。落十一也忘了前尘往事，不再喜欢和糖宝一起厮混。糖宝这只笨笨的小虫子，天天就是吃吃吃，一点伶俐劲儿都没有。

好不容易盼到师父出关，花千骨以为能找回绝情殿小公主的宠溺，不料师父并不和她亲近，只想要考较她的修行功课，呜呜呜，日子没法过了！

花千骨一边抱怨，一边心不在焉的挥舞着断念剑，一套简简单单的落英剑法让她使得乱七八糟。

白子画在镜中观微花千骨的动静，不禁摇头自责，这些年他对小骨的关心太少了，以至于她受东方彧卿太多的影响。

不怪小骨的怨责，当初在云山的七年，因了她年纪幼小身子太弱，是自己默许了她的亲密，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那时她是他的救赎，他的一切。

遇到了芊芊，她同从前绝情殿上的小骨一样，乖巧懂事、勤奋好学、聪明伶俐，对他体贴入微，念兹在兹，总是以他为重。更有她的异香，一度让他以为小骨是毫发无损地回到他身边，她不曾受过他的伤害，他有着侥幸般的欢欣雀跃。

但，错了就是错了！他不配得到救赎，不配得到无私的爱，不配得到忘我的关怀。他终究是认错了她！

错本在他，却要别人来承担后果，上一世是小骨，这一世是芊芊和小骨两个。他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