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梦醒魂消祭往昔

　　四时景内，昏睡的段云胤缓缓睁眼。

　　满目混沌，段云胤躺在原处愣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缓过神来。

　　他用手遮住眼睛，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魇……你回来……”

　　少年的音色仍旧清透，只是不可置否地带上了几丝哭腔。

　　“我在，我没走。”

　　这声音悠远空灵，但又的的确确是他的声音。

　　段云胤慌忙从地上爬起，趔趄着走向那朵逸出淡淡酒香的醉魂花：“魇……”

　　“我在这儿。”

　　段云胤应声抬头，措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

　　“终于，可以抱你了……”

　　魇说着，狠狠地把段云胤按进自己怀里：“一千多年了，终于抱到了……”

　　段云胤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用力地回抱了魇，低吼道：“你怎么这么蠢？我要救他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替我牺牲！我说过，你做再多，我都不会念你好，更不会感激你！”

　　魇轻轻蹭了蹭段云胤的头顶，温声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要你感激我，念我个好。我有多好我自己心里知道，做这些，纯属我愿意。”

　　“千金难买我愿意。”

　　段云胤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很想再多骂魇几句，可偏偏巨大的悲哀让他泣不成声。于是他只能放开了嗓子哭嚎，和更加用力地抱紧即将消失的他。

　　魇放开了他，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真好，你终于也我哭了一次……别哭了，我心疼。”

　　魇回头看了一眼微泛红光醉魂花，浅笑道：“醉魂花快谢了，醉魂果不过三盏茶就会成熟，它熟了你就立马摘走，不然过不了一炷香就会萎烂……你可要快啊。”

　　段云胤拼命摇着头，魇却已经开始化作光尘。从发端，到指尖。一点点、一点点化作光尘，飘向半空，直至消失……

　　“不，不，不要……莫清浅！！”

　　段云胤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却留不住他的任何一丝踪迹。

　　“莫清浅！你回来！回来！”

　　………

　　“哎呀，你们吓到客人了。”

　　“别信命，那玩意儿不可信。”

　　“你看，我采到了好多夜芙蕖！”

　　“啊，不是啊……没关系，总会找到的。”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终于，可以抱你了。”

　　………

　　“你回来，回来啊……”

　　魇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段云胤却还在原地，为自己的遗憾歇斯底里着。

　　天空被泼上了一层浓墨，风没有撩起星辰。

　　段云胤捧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得透光的醉魂果跪在原地，眼神空洞。

　　过了半晌，段云胤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株正逐渐萎糜的醉魂花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他日重逢，不论今生来世，段云胤必以性命相许，以报今日换命之恩！”

　　末了，段云胤又补上一句：“段云胤此生，并无任何怨怼。所行所言，皆为置气之词，请君勿言怪。”

　　站立，转身，离开。

　　不曾回头。

　　段云胤闭着眼，不敢再看周围光景，怕看见另一朵醉魂花会想起魇。

　　他就这样毫无目的地行走着，竟也走出了四时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