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他比我小一岁。”王源把一页页纸放进手炉里，轻声道，“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怎么……还未娶亲？”　　“该不是……被和我的那些“艳情”牵累了吧？”　　林思摇头：不是。　　林思重新提笔：三年前王小王爷及冠，皇上和安国长公主替小王爷物色了不少名门闺秀，小王爷一概辞了，说不喜欢。　　林思一串写下不少闺秀来，王源皱眉，“这都不喜欢？那他还想要什么样的？”　　林思继续写道：王小王爷说，想要惠阳公主。　　惠阳公主，今上的四公主。　　王源呛了下，“惠阳刚九岁……他是疯了？”　　林思摇头：没疯，人挺好的。　　王源失笑：“皇上那么宠他，别是真答应了？”　　林思写道：没有，皇上盛怒，险些同小王爷动手。　　王源心里一动，低声道：“我幼时陪宣瑞在宫中读书，听说过一则秘闻……”　　林思点头：一直有人传，说王小王爷其实是……　　“嘘……”　　王源摇摇头。　　林思顿了下，继续写道：皇上大怒，差点褫夺了小王爷的世子之位，还是公主连夜进宫，劝住了，最后……　　林思写道：小王爷那么受宠，自然就不了了之，皇上冷了王小王爷两月，之后恩宠如常，他的婚事也就这么耽误了。　　王源一笑：“皇上对自己几位皇子怕也没这么好的脾气。”　　王源又皱眉：“王小王爷脾气虽然不多好，但也不止于此吧？他明知道这婚事成不了，何必故意去激怒皇上？”　　林思摇头。　　王源没懂：“摇头什么意思？”　　林思没再往下写，抬头认真的看着王源，打手语：　　详情我谈听不到，但近几年，王小王爷性情大变。　　如非必要，你不要见他。第3章被皇上盘问后又被公主盘问，王小王爷的脸黑的吓人。　　“性情大变……”　　王源轻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　　求娶九岁公主这件事，是不太像他会做出来的。　　林思以为王源听进去了，开始说别的事。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进城了，林思马上就得走，王源不敢耽误时间，压下心头疑虑，打起精神听林思“说”。　　林思写道：年初，三皇子又病了一场，险些没了，三皇子自小身子就不好，今年三十有四了，半个子嗣也无，太医院的大夫们不敢明说，但……怕是熬不了几年了。　　王源蹙眉，三皇子也要没了。　　说起来皇上也是倒霉，前面两个皇子都夭折了，大皇子十二岁没的，二皇子三岁没的，中间还没了两个公主，好不容易有了三皇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那么小心的养到现在，说没也要没了。　　今上今年快六十了，膝下只还剩三个皇子，半个皇孙也无，除了三皇子，就剩二十二岁的四皇子宣璟和二十岁的五皇子宣琼这俩齐全儿子了。　　林思犹豫了下，没写，慢慢打手语：早年有相师说过，今上皇位来的不明不白，并非承天授命，自无法君师宇内，硬改天命，必伤子孙福祉，所以皇上的孩子大多活不下来。　　王源不甚在意的说：“这不也活下来了好几个？成年且康健的皇子就有俩呢，够用了。”　　林思皱眉。　　“我懂你意思。”王源一笑，“皇上的子孙接连夭折，你担心他看到宣瑞宣瑜会不太痛快，起别的心思，皇上今年突然让我们进京，八成也是因为这个。”　　林思点头。　　王源安抚他道：“所以来之前，我把这些事添油加醋的跟宣瑞说了，把他吓得几天吃不好睡不着，这一路上忧思重重，人瘦了一圈，两眼无神，容色萎顿非常，面圣时皇上看他那副样子，绝对能放心。”　　林思忍不住笑了。　　“所以这趟必须得来。”王源淡然道，“我们怎么避让也都没用，他得自己看过才能信，才肯放过他们俩。”　　林思稍稍放下心。　　林思又问起王源身体，两人当年分开时，王源病的下不来床，林思一直担心着。　　林思摸了一下王源的脉，比划：我听严叔说，你从那之后落下了病根，每逢天寒必然犯病，如今已经入冬了，你……　　“小毛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王源摆摆手，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你刚说……”　　林思静静等着。　　“你说……”王源抿了下嘴唇，“你说他……性情大变……”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王俊凯身上。　　王源十三岁就认识王俊凯了，同窗三年，之后又朝夕相处过半年，对他算是熟识，他想不出来这人能变成什么样。　　林思就知道王源不会信，重新拿过纸，下笔如飞：你们走的第一年，宁王事毕，京中几厢安好。过了一年，好端端的，王小王爷突然向圣上请旨，自请皇上夺去他世子之位。　　王源哑然，半天道：“为……为什么啊？”　　因安国公主生了王俊凯后不能再孕，皇上怜悯王王爷子息单薄，赐过几个妾，王王爷是有两个庶子的，王俊凯要是没了世子之位，就要由庶子顶上了。　　林思摇头：不知。　　王源干笑：“先不说皇上会不会把他打死，公主呢？没被他气死？怎么教训他的？”　　林思写道：公主怎么说的不知道，皇上盛怒，将王小王爷软禁在宫里，管教了两个月才放出来。　　王源哭笑不得：“他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这算哪门子软禁。”　　林思继续：这事之后，王小王爷又自请去北疆。　　王源：“……”　　王源叹为观止：“厉害了，这是要替他爹造反吗？”　　先帝开国时封过六位异姓王，只有王王府留下来了，王家不但活下了来，还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但身为异姓王，很多事本就敏感，王王爷深谙君臣之道，在军事上一向避嫌，不想居然被王俊凯破了戒。　　林思：王王爷当天带着王印入宫，在大殿外跪了一个时辰，谁都劝不住，最后还是皇上亲自赶来扶起来的。　　王源喃喃：“先得罪公主，再触王王爷的逆鳞，他是嫌命长么……”　　林思继续：是嫌命长。　　王源无奈一笑。　　林思接着道：过了一年，安国公主无意间发现王小王爷服食寒食散……　　“什么？！”王源脸上的笑意散去，“他吃什么？”　　林思在“寒食散”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他……”王源磨牙，“他怎么不直接去吃砒{霜？后来怎么样了？”　　林思写道：公主大怒，将王小王爷足足关了半年，王王爷请了皇命，将京中所有药房和京郊所有的道观都清理了一遍，杖杀了不少偷偷贩卖此药的奸人，直到半年后王小王爷身体康复，王王爷才收了手。　　林思想了下，继续写道：又过了一年，王小王爷……　　……　　一时竟先写不完。　　王源静静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方才他还奇怪，王俊凯怎么会做出求娶九岁的惠阳公主的事，现在看这对他来说还真不算出格了。　　“他……”王源喃喃，“他这些年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不顺心的，要这么作死？”　　王俊凯是安国长公主的独子，是先帝走的那年有的，当年安国长公主孕中经国丧，哀思过度，孩子险些没保住，之后公主又去为先帝守陵，孕期将至时，都没来得及回京，在皇陵别庄就生了，之后大约是伤了身子，再没有过孩子。　　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爱若珍宝，太后和今上也对这个孩子非常看重，王俊凯的名和字都是今上起的，王俊凯周岁时就被封为王世子，两岁就被接进了宫，饮食起居，一如皇子。　　一如皇子，又不一样，皇子们还得明着暗着憋着劲儿争储，王俊凯身为唯一的嫡子，一出生就是王世子，天生富贵双全的命，什么都不用愁。　　他能有什么不痛快的，要这么糟践自己？　　在王源记忆里，王俊凯秉性极佳。　　比起旁人，王俊凯只是稍稍孤僻些，不爱跟别人打交道，眉心总似有股散不去的忧虑，和手腕老辣的王王爷不同，王俊凯为人行事光明磊落，深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王源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林思见王源一直出神，拿起笔来写道：王小王爷这几年好似换了一个人，行事乖张，性情阴鸷，去岁进了大理寺，种种手段令人胆寒，我有一次办事不利，落在他手上，险些被他直接杀了。　　王源心中一凛。　　林思怕王源担心，匆忙补道：无事，我提前知会了四皇子，四皇子将我的事转给了刑部，小事化了，稍查了查就将我放了。　　四皇子宣景，林思这些年一直躲在他府上。　　林思在纸上重重写道：王小王爷，并不念旧情。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王源倚在车窗边，静默半晌，还是不明白，低声道：“那五年前，他为什么……”　　林思疑惑的看着王源，没听懂。　　王源慢慢道，“四年前黔安府知州沈复临进京述职时，打着我的旗号去王王府打秋风，他……当真帮忙料理了。”　　林思想起这事来了，写道：是很奇怪，或是当时王小王爷还没这么疯？　　纸终于用完了，林思打手语：说起来，就是这件事坐实了主子你和王小王爷的传言。　　王源满腹心事，抬眸：“啊？”　　林思比划：就是因为这件事，京中人信了关于你俩的传闻，大家都觉得王小王爷是真的王情于你，才唯独对你百般迁就。　　王源静了片刻，道，“你再说一遍？”　　林思这个哑巴，说是说不出口的，只得再比划了一遍：就是因为这件事，京中人信了关于你俩的传闻，大家都觉得王小王爷是真的王情于你，才唯独对你百般迁就。　　林思以为王源是看不懂哪个手语，扯过一张纸，刚要找空白处写下来，被王源笑着拦下了。　　“你的手语都是我教的，我能不懂？”王源眼角微微弯了，忍笑，“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林思哭笑不得，细想了一下，心底又难受起来。　　王源倒是神色如常。　　林思想了下，又比划道：京中刚传来流言时，着实热闹了一段日子，那段时间大家都在议论这个，听说王小王爷乍听了此传闻后，被气的生生病了一场。　　王源咳了下，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林思又比划：听四皇子说，皇上有日兴起，还特意问过王小王爷，是否确有此事。　　王源呛了一下。　　林思替王源拍了拍后背，继续道：那天，王小王爷是铁青着脸从宫里出来的，回到府里不吃饭也不说话，长公主以为他又顶撞了皇上了，大晚上的特意把他叫到公主府里去问话，估摸也是问的这个，从公主府里出来时，王小王爷那脸都黑了……很黑很黑，黑的吓人，得亏他样貌英俊，不然太渗人了。　　王源忍笑忍的肚子疼。　　林思道：自然，也就皇上和公主能当面问小王爷，别人见他如此，根本不敢在在他面前提你半个字，但后来……　　林思咽了一下口水，比划：流言蜚语实在太多了，不知是活活听太多了麻木了还是发现流言已然深入人心，王小王爷心如死灰不再解释……几乎是被按头认了这桩事。　　林思想了想，道：大约是听太多，自己都信了吧，京中没人敢明面上提这事儿，但江南那边民风开放，那这事儿编曲做戏的都有，王小王爷有年微服外出游历，在苏州画舫上听了一晚上你俩的戏，走时还打赏了呢。　　王源一脸惨不忍睹，这下是真的不敢见王俊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