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入海

“我怕……我怕你杀了人……他们会杀了你……我怕保护不了……还有……”

“还有什么？”不是因为锦觅，是因为害怕自己保护不了她。邝露继续追问下去，最后从润玉口中得到三个字。

顾青越。

“怕青越？为何？”邝露再问，他却不答了，只皱眉坐在那里，清俊的面上流出微微的忧色。此时，他身体里的红色微光飘了出来，一个粉衫女子于二人身侧，嘴角带着柔和的微笑。一抬眼，一拂袖，分明是从前温婉的邝露仙子。

恶讨厌爱魄的深明大义，讨厌她的情深不悔，卑微、懦弱、明明深爱却不敢上前一步。她恶声恶气道：“我讨厌你！若是我，那时就杀了锦觅！把润玉夺过来！”

“你不会的。”爱笑望着她，“你说要杀三公主，结果也只是刺她几剑泄愤而已，现在的你，阿魇可挡不住。”恶说不出什么，只哼一声。

“还恨么？其实，从他在幻觉中握紧你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的时候，一切就都不在意了吧。不在意那些伤痕，不在意他是不是心里还有锦觅。也许你根本就没恨过，只是生气。气他之前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气他后来为苍生狠心抛弃我们。”

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总之，我是不能允许他娶别人的，若那般，我宁死。”所以她请了魔尊夫妇来演这出戏，就是要向润玉证明，她没了爱魄，一样能够控制自己，根本不需要他为了夜月琉璃娶南三公主。

爱喜欢她这份刚烈。这也是她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她曾希望自己能是这般敢爱恨的性子。可恶刻意回避了另一种可能，没了爱魄，她也有可能会死。

爱仰头望月：“夜月琉璃枯败的那一刻，我就该散了。是陛下用金元保我不散，再若等不来那聚魄之物，天明之前就要烟消了。他为了保住我，已耗费了许多修为。”

恶道：“他果然是喜欢你，讨厌我的。”

“你何曾听他亲口说讨厌？一切都是‘你以为’。陛下爱不爱你，你真的不知道么？”爱情里面，谁不是当局者迷呢。爱魄脱离了躯体，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待二人，反倒观者清了。

“爱、恶、喜、欲、惧，我们五个，他对哪个不是情深意长，见一个爱一个。到最后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恶长别扭道，随后被爱取笑，竟还有喝自己醋的人。

恶做了这些，到头来，只是想证明自己是润玉的唯一。

天就要亮了。

爱魄望着天边第一道亮光，手指温柔地落在润玉面庞上。那个在石桌旁静坐的白衣人，用手撑着额头，似乎正在梦魇里无法挣脱而出。因为这温柔的抚触，眉心隐约跳动几下。

爱恶心意相通，早达成了共识。

恶魄的眼睛在面前那团红色微光渐渐散为萤火的同时，也渐渐看不见了。

“邝露！”龙啸声起，邝露被一张巨口衔起抛在满是鳞片的背上，耳旁只听得见急劲的风声，她惊道：“润玉？！”

要归拢已散的爱魄，只有散尽天帝一身修为。

邝露在白龙背上恸哭不住。为什么他总是不肯问一问她，问问她究竟想要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变。

“邝露，撑住。”润玉的声音是平缓的，此时他还在安抚背上的人，“想想我们的弯弯，想想我们坚持了这么久才等来了幸福，不能就让它这么溜走了……马上就到南海了……再坚持一会……等你好了，我就娶你，你是我唯一的天后。我们会生很多很多孩子……我们会很幸福……撑住！”

当白龙入海，巨浪涛起，咸腥的海水自口鼻灌入时，邝露的意识模糊了，心中却还甜蜜蜜的。

他说的那些，真的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