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未（三）

肖燕青打开盒子惊呆了，“法海，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钱太多了没处放了，为什么各种型号的iphone，你全都买了一个啊？”她翻着盒子里的手机，横七竖八的好几个，都是iPhone。

“你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都买吗？”裴子文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两个人零七八碎地争论了半天，肖燕青才明白，裴子文是看凡人都在买苹果，就去买了苹果，出了新的型号，他又以为旧的型号就不能用了，必须买一个新的。

肖燕青已经没有力气再笑了，她看裴子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总之你要知道，这些比较早的型号也还是能用的。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用哪个？”

他指了指那部黑色的iPhoneXSMax

肖燕青打开手机，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设置密码，“啧啧啧，还好我帮你参谋了一下，否则你在凡人面前打开手机的那一瞬间就暴露了。”

“为何？”

“因为你的手机根本就没设密码啊！！你用的是XsMax，你都没设人脸识别，不奇怪吗？”

肖燕青按着裴子文的头，让他完成了人脸识别的操作。她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机页面，发现全都是ios自带的app，一个自己下载的都没有。

“臭和尚，我想问问你用手机都干嘛？”

“我只打电话。”

“哟哟哟，你不是神仙吗，神仙需要和凡人通电话的呀？”

“和金山寺的方丈。”

肖燕青被这回答呛的没声了。她的确知道，裴子文虽已不是佛门弟子，但对金山寺的感情是不可磨灭的，即使一千年过去了，金山寺寺门仍按他的意思开着。

她借口帮他下微信，开始随意地翻动着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发现只有三四次通话，又打开了短信，发现除了中国移动外，只有一个人和他有短信往来，发短信的是个手机号，没有备注名字，她没仔细看最近的一条，手快地直接点到最置顶那条。

“今日未”

“今日未”

“今日未”

她发现这个人给裴子文发的短信都是“今日未”这三个字。她在屏幕上滑了很久。

“今日她来了。”

她翻到底，终于出现了一条不一样的文字。这条的日期是4月30日，正是她陪同李导去金山寺的那天。

她喉咙一阵酸楚，鼻尖也微微发麻。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短信，是金山寺的人向他汇报，她当日有没有去过寺中。

老槐树说的，寺门自一千年前就为她而开，是真的。

他说手机只是为了联络金山寺，但通话记录很少很少，每天关于她回没回来的短信却没断过。

他这一千年来，都是在每日等待着她回金山寺的消息中度过的吗？

他说，她的过是一千年未见他。肖燕青笑他滥用职权，可现在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仿佛抓住了纱布的一角，正在一点点抬起手来掀开它，然后看到他独自等待一千年留下的伤疤。

她侥幸着当下正是夜晚，月光又微弱，她抬起头，强忍着要滴下来的泪水，试图把自己心痛的神情拍碎，隐形在黑夜中。

裴子文见她许久没有出声，手机屏幕也暗了，“你怎么了？”他边问边从她手中拿过手机。

他这一拿不要紧，人脸识别的手机可不要太灵敏，屏幕直接自动唤醒了。

肖燕青迅速地反应过来，这屏幕要是一唤醒，他肯定就会看到，自己乱翻他的手机，还停在了那条短信的页面。

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抢回了手机，然而这湖边夜深露重，地上一阵湿滑，她挥着手臂抢回手机，却意料之外向后滑了几步，一个重心不稳，即将呈面朝星空，背朝西湖状跌入湖中。

肖燕青已经做好了落水的准备，大不了就是澡白洗了衣服白换了，她是条水蛇，死不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打算掉进河里算了的时候，她似乎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又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随后腰后又觉一阵温暖，既而眼前又一片漆黑。

肖燕青感觉自己撞上了眼前人的胸膛，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裴子文稳稳地用单手“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她想把他推开，可是她知道以她的力气，推开他的结果，不过是自己受到反作用力，然后再以同样的，面朝星空，背朝西湖的方式，掉进水里。

“臭和尚，你干嘛呢，还不让开，我们两个就僵在这里吹风吗”，她尴尬地喊着裴子文让他躲开，却丝毫没有想分开的意思，她依旧稳稳地把头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她知道是自己几乎为零的安全感作祟，从前她口口声声保护娘亲，遇见白素贞后又口口声声保护自己最爱的姐姐，然而在她为所有人付出自己最天真也最炽热的爱之后，她发现她才是最没有安全感，最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条喜欢逞能，需要被爱的蛇。

她想起一千年前的那一次，她被法海捡回金山寺。在他的禅房中，她抱着法海的辟邪禅杖，听着他的木鱼声，沐浴着温暖的烛光，呼吸着依旧熟悉的檀香味，那是她自修炼成人形起，睡得最香的一次。

所以她现在根本无法从他的怀抱中起身，或者说，她无法从他给的安全感中抽离自己。

“你躺够了吗？”裴子文低头敲了敲她的脑袋，他无奈地笑了笑，肖燕青嘴上说着让他躲开，千斤重的脑袋却压在他胸前说什么也不起来，这时他要是向后一撤，就只有让她脸着地摔下去一个结局了。

肖燕青尴尬的把头抬起来，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从岸边走了回来。肖燕青这才意识到，手上少了点什么东西——她自己没掉进湖里，手机倒是掉进去了。

“怎么办？”她举着空空如也地双手看着裴子文。

“这里还有一箱供你浪费。”裴子文指着那一箱被他“淘汰”的手机。

肖燕青哭笑不得，“算了吧，我可不想欠你的，明天再给你买一个一样的！”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凡人！”

肖燕青一脸神秘的笑容：法海，我小青蛇要带你享受一下，新的人间极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