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少年但饮莫相问（七）

“往哪儿去？报仇吗？就凭你自己？”渑池县郊外，哪吒一袭水墨袖衫，静躺在树枝上，右手腕处缠着一条鲜红色的锦绸，锦绸的另一端，缠在一个头戴斗笠，一身玄色劲装的男子腰间。

男子足尖轻点，想要挣扎逃脱，锦绸却越缠越紧，长度也越来越短，直至被挂在树上，吊在半空中，“继续跑啊，有本事报仇，没本事挣脱开混天绫的束缚？”

“哪吒，放开我！我爹和两位叔父全都死在张奎手中，今天是爹的头七，我发誓，一定要杀了张奎替爹和叔父报仇！要是兄弟，你就快放开我！”

“放开你？也不是不可以，黄天化，如果你能从我手中逃脱，你想报仇，我自然是不会拦着，但如果你逃不脱……就给小爷乖乖回去！”哪吒手腕一用力，缠着天化的混天绫更紧了些。

“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却非要如此折辱我？死的是我爹！是你的舅舅！哪吒，拿我们几个小辈来说，爹最喜欢就是你了，最疼爱也是你，就连天祥也比不上，现在！最疼爱你的舅舅被张奎杀了！你还要说什么以大局为重的话吗？今天我既然出来了，就一定要取了张奎的性命，如果万一我棋差一招，也死在张奎手里，你也不必替我报仇，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兄弟罢了！”

黄天化望着哪吒冷漠的背影，声嘶力竭的斥责到，双目通红，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以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我何时在乎过大局？”哪吒冷笑一声，“张奎杀了我的人，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只是，这不意味着要继续垫上你的命，懂吗？报仇也要有报仇的方法，就你这样莽撞的送到人家手里？愚蠢！”哪吒收回混天绫，冷冷的看着天化。

“我……我没有莽撞！我是打算趁张奎晚上睡觉的时候偷袭的……”

“偷袭？还有没有更蠢的办法？你以为张奎是你吗？睡得和死猪一样？”哪吒已经被天化气到无语了，还好他事先预料到以天化的心性，肯定得自己去报仇，所以他才让杨戬和雷震子先回去，而他自己则带着小念确定了天化的位置，提前在这里等着他。

“我……那……那你说怎么办？张奎接连杀了我方五员大将，严重影响了大军的士气，硬拼肯定是一场惨烈的战役，就算有你和杨戬，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天化泄气般的坐在地上，愤怒的砸着地面，泪水混杂着鲜血和汗水滑落，格外的无助……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吒俯身半蹲在天化身旁，自怀中取出一张白净的帕子，轻轻替天化擦去手背上的泥土和血迹，又从百宝袋中取出竹筒，将筒中的水倒在天化的手背，清洗干净，上了药，包扎好，转身坐到了天化身旁。

“我知道，舅舅战死你肯定很难过，可你也应该知道，封神榜的榜位已定，以舅舅和天祥他们这种凡人之躯，肉身无法封神，他们的生死早就有了定局。”

“那我还得感谢张奎吗？”天化皱了皱眉头，侧过头，已经不想再和哪吒说话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他敢杀我的人，就要用他的命来还！不过在杀他之前，我要让他也感受感受亲人离世的痛苦！一个小小的渑池县，接连折损五员大将，恐怕帝辛早就偷着笑了！我不让你去，只是不想让你白白牺牲！张奎和高兰英迟早也是榜中人，也不比急在一时！”

哪吒神色平静，拍了拍天化的肩膀，“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可能空手而归，不过偷袭是别想了，我们可以先断了张奎的后需！烧了他的粮仓！去吗？”

“自然！这种事怎么可能少的了我？”天化挑了挑眉，立刻站了起来，跃跃欲试。

一个时辰过后，渑池县县守张奎咬牙切齿的望着粮仓的熊熊大火，火势冲天，根本连拯救的余地也没有，百姓也纷纷闭了房门，纣王西征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百姓的余粮早已入不敷出，这种情况下，自保才是正道，张奎心知，自己只有破釜沉舟，与周军决一死战！

“哪吒，你看没看到？那个张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简直是太解气了！”

“这只是第一步，帝辛东征西讨，苛政暴虐，百姓早已哀声哉道，此次烧了张奎的粮仓，以殷商如今的状况，已经无法给张奎提供后援了，此战——若败，张奎必死;若胜——亦难逃厄运！”

“你这是要把他逼到绝境啊！你就不怕张奎置之死地而后生？”

二人走在回营地的路上，天化如今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烧了粮仓，也算是解了几分怒气。

“张奎并非冷静之人，相比而言，高兰英反倒更难对付，此次交战，想要逼疯张奎，除了断他后援，还要斩其智囊——高兰英！我要让他也尝尝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哪吒双眸微闪，点点杀机，张奎——七杀星，昊天的心腹，哪吒的仇人！

“你们怎么才回来？渑池的大火是你们两个做的？”哪吒和天化刚回到营地，就被杨戬和雷震子带到了帅帐中，雷震子黑着脸拉走了天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杨戬也将哪吒带到另一边，看到哪吒脸颊上沾染的黑色烟灰，杨戬强忍着笑意，忙取出手帕替小孩擦干净。

“不消了天化心里的怒气，如何能将人带回来？而且我也有我的算计，杀了我的人，我岂会让他张奎好过！”哪吒接过杨戬手中的帕子，自顾自的解释到。

“小花猫，越擦越花了，还是我来吧。”杨戬无奈的看着哪吒脸上被晕开的黑色，就好像是小猫脸上的胡子一般，简直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这只可爱的小“奶猫”。

哪吒嫌弃的拨开杨戬在自己脸上乱摸的爪子，瞪了他一眼，只不过这种颇有威慑力的行为，对杨戬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让他觉得自家小孩更可爱了……

“以张奎的性子，最晚明天就得来下战书，目前我军士气正危，这一战我们主攻高兰英，我要她死！至于张奎，先留着他的命。”哪吒轻挑眉梢，冷哼一声。

“都依你，张奎的命就留给天化吧，你我在一旁照顾着就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杨戬摸了摸哪吒的脑袋，宠溺的笑了笑，对于哪吒的提议，他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和哪吒预料的一般，张奎第二天一早就命人送来了战书，李靖犹豫着接了下来，金吒和木吒之前被张奎所伤，还未痊愈，李靖便只带了天化和新来的哪吒三人迎上张奎。

“昨日，是谁烧了本将军的粮仓？有胆子的出来受死！”张奎高立于马上，怒目圆瞪，从最左边的雷震子一直扫到最右边的哪吒，神情一变。

“就是你！粮仓的守卫说有一名身着水墨色长衫的少年在附近鬼鬼祟祟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张奎直指着哪吒，杀意骤起。

“我有说我不承认吗？一个破粮仓，小爷想烧就烧了！今天，你张奎，小爷想杀，也就杀了！”哪吒足尖轻点，风火轮骤现，下一秒，火尖枪几个腾转落于哪吒手中，直直向张奎刺去。

哪吒刚动，天化和雷震子对视一眼，默契的看向杨戬，见杨戬点了头，也就不再顾及其他，纷纷祭出法宝，迎上商军，李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几个人便已经冲入了战场，他只得下令进攻，刹那间，战场上便乱做了一团，雷震子和天化对上高兰英，一步步的将其引开张奎身旁，而哪吒和杨戬则如同戏耍般以车轮战的方式逗弄张奎，直打的张奎是进退两难。

“兰儿！”张奎身上被火尖枪和三尖两刃刀刺的伤痕累累，一身玄甲早已被鲜血浸透，仓惶狼狈间，定睛向高兰英看去，却正好目睹了被攒心钉刺入高兰英心口的一幕，整个人瞬间怔在了那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兰儿只眷恋的看了他一眼，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不要！兰儿……兰儿！”张奎抱着高兰英的尸首失声痛哭，众人被张奎的声音感染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他看去，一时间战场上充满了悲愤的情绪……

俯身抱起高兰英，张奎恨恨的看着哪吒和杨戬，眼中迸发出无限的杀机……

“天化！让他走，总得给张将军一个告别的时间吧？”哪吒冲着正欲追上的天化喊了一声，“毕竟张将军也给了你和舅舅告别的时间，我们也不能做的那么决绝不是吗？”

“张将军不必如此愤怒，我等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也不能只让我们品尝，您说是吧？”哪吒冷冷的看着张奎，二人的杀意仿若实化，在空气中焦灼着，单以气势而论，谁也不输给谁。

“七日之后，就在这里，我要和你一决生死！”张奎声音沙哑，只看着哪吒一人，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少年人才是这件事的主导，智囊人物，也是害死高兰英的罪魁祸首！

“乐意之至！”哪吒冷笑一声，挡开杨戬拉着自己的手，虽说一切自有天定，但黄飞虎是哪吒的亲娘舅，也是哪吒发誓要保护一生的人，动了他就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