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年年战骨多秋草（三）

“大周先锋官——哪吒，商军可敢应战！”哪吒不等姜子牙同意，足尖轻点，立于两军阵前，火尖枪直立于身侧，大喝一声，神情冷漠。

“哪吒师兄，多年不见，没想到，再次相遇，竟是如此场景。”商军阵前，青年人着一袭紫色蟒纹袍，面容俊秀，身后负着一对雌雄剑，双眉紧锁，虽然他知道哪吒在周营，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以敌对的身份见面，若论周军中，他最不愿遇到的，不是黄飞虎，而是哪吒！

当年殷郊、殷洪兄弟二人被黄飞虎从朝歌救出后，给了他们充足的盘缠和干粮，可从小住在深宫中的皇子，又如何能受得了这种东奔西逃的生活，不肖半月，身上的干粮和盘缠就完全用光了，二人只得暂住在一间破庙中，以水充饥，偶尔能抓到一条鱼果腹，但多数时间都是饿着的，祸不单行，殷洪恰在此时感了风寒，殷郊前往城中求药，却身无分文，被药铺的掌柜派人赶了出来，走投无路时，只能靠心底的一番仇恨支撑。

正巧此时，哪吒得了太乙真人之命，下山历练降妖，为救治一被妖物重伤的樵夫，哪吒不得不前往药铺买药，恰巧遇到了正被药店伙计驱赶的殷郊，哪吒救起殷郊，更替他买了药，在治好樵夫之后，哪吒很是不放心殷郊的安危，多放打听之下寻到了殷郊、殷洪二人，将他们从追兵手中救下，问清楚二人身份后，欲将其带回乾元山，而太乙真人此时却传音告知哪吒，让他将这兄弟二人分别送往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门下和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门下。

所以，当年若不是哪吒相救，殷郊和殷洪很有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前世殷郊杀了黄天化之后，哪吒不顾姜子牙阻拦，前去与之理论，却被殷郊算计软禁起来，殷郊不愿伤害哪吒，可也不愿在阵前遇到哪吒，直到杨戬以变化之术寻到哪吒，才将人从商营中救了出来，之后二人战场相遇，殷郊狠下心来，不顾往日恩情，以翻天印重伤了哪吒，至此，二人恩义不复！

“两军阵前，不论恩情，我是大周先锋，你是殷商主帅，此战，即分高下，也决生死！”哪吒面色平静，他心知殷郊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即使规劝也无济于事，很多事情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局，他和殷郊的这一战，避免不了！

“师兄……对不起，殷郊别无选择！”青年人垂眸叹息一声，双剑入手，即使再不愿遇到，也已经遇到了，那道生命中的白月光，注定只能深埋在心底了……

战场之上，既定生死，哪吒自是不会留情，就算对面之人是杨戬，他亦不会留情，长枪直直刺出，如长蛇飞舞，银色的光影在烈阳的炽烤下，更显锋芒，殷郊手持雌雄剑，攻守兼备，利剑破空的声音带着阵阵杀机，毫不留情！

哪吒脚踩七星阵，虚影划过，躲过殷郊的雌雄剑，消失在眼前，须臾间，殷郊只觉身后杀意如漩涡般将他包围其中，忙转身抵挡，双剑交叉置于胸前，只见长枪破空而出，枪尖直刺于剑身，在境界的压制下，殷郊步步后退，哪吒借力腾身而起，枪尖挑开双剑，一脚踹在殷郊胸口，直飞起十多米，重重砸在地上，鲜血止不住的从口中溢出。

“看样子，生死已定，你可还有什么遗言？”哪吒手握亮银枪，直指殷郊咽喉，幽深的星眸闪着寒光，杀意凝若实质，战场之上，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皆是常事，此次也不过是阵营敌对罢了，若殷郊不死，死的人就会是周营的兄弟，他留不得情面！

“哪吒，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想要，就拿去吧！”殷郊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即不甘心，又带着一丝解脱，临了，释然一笑，眼中的情意也不在隐藏，眉目间满满的眷恋。

哪吒剑眉微蹙，手上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哪吒，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只见殷郊双手用力一撑，踢开面前的火尖枪，向后一滚，翻天印现于手中，殷郊嘴里默念咒语，翻天印直直向哪吒砸来，身后，孔宣一道白光袭来，两面夹击下，哪吒避无可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哪吒将火尖枪斜刺入地下，哪吒借力向后腾身而起，风火轮瞬间现于脚下，然而速度再快，也只能勉强躲过身后孔宣的白光，而翻天印却追着哪吒砸来，哪吒祭出乾坤圈抵挡，终是晚了一步，被翻天印击中右肩，跌倒在杨戬怀里。

“噗”一口鲜血呕出，哪吒面色瞬间苍白，杨戬将小孩紧紧抱在怀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二哥”哪吒用力抬起头看了杨戬一眼，硬扯起一抹笑容，“别哭啊，我没事，真的……”小孩疼的双眉都紧紧皱了起来，可第一句话，却反而在安慰他，看着小孩无力的垂在身侧的手臂，杨戬幽深的眼眸杀意肆起，这是他放在心尖儿疼的人，敢伤他，找死！

轻轻揽起小孩纤细的腰，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天祥，替我照顾好哪吒！”缓步走回周军阵营前，将哪吒交到天祥手中，姜子牙自知阻止也没用，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决定。

三尖两刃刀现于手中，目若寒星，隐隐有微光闪动，虚影一晃，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再看去，只见殷郊身后黑影一动，孔宣最先反应过来，一道青光袭来，殷郊提起雌雄剑，倒转身形，双手发力一档，只听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传来，殷郊的雌雄剑倒飞出去，右手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肩，面色苍白，而孔宣的那道青光也被杨戬额间突然出现的第三只眼睛打散。

“这就是伤他的代价！”

杨戬冰冷的双眸闪着浓浓的杀意，三尖两刃刀抵在殷郊的颈处，只需稍稍用力，便可要了他的命！不再犹豫，刀刃转动斜斜刺入，却虚晃一下，一道黄光闪过，殷郊和孔宣同时消失在阵前。

眼见主帅落败逃脱，只留下韩荣等人面面相觑，看着周军战意正浓，韩荣不敢再战，立刻鸣金收兵，仓惶而逃。姜子牙拦下欲前往追击的天化和雷震子，带着大军回了汜水关。

“师叔，都两天了，哪吒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你不是说没伤到要害吗？”汜水关总兵府，哪吒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睡颜安详，只是始终苍白的脸色让杨戬丝毫不敢松懈，距大战已经过去了两天，可哪吒并无任何苏醒的迹象，杨戬片刻也不敢远离，从金鸡岭将哪吒抱回来到现在，杨戬一直都未曾合眼，姜子牙劝他先回去休息休息，可杨戬却一定要等哪吒苏醒再说。

“虽然并未伤及要害，但翻天印作为广成子师兄的镇洞之宝，威力自是不用多说，你莫要太过担心，且再等等吧，我替你在这里照顾哪吒一段时间，你先去梳洗一下，万一哪吒醒过来，你又倒下了，谁又能来照顾他呢？莫要逞强，快去吧。”姜子牙将人推出门外，脸上满满的无奈。

“那就麻烦师叔了，我很快就回来。”杨戬拗不过姜子牙，只好点了点头，暂时离开。

“姜丞相，哪吒……好些了吗？”杨戬前脚刚走，李靖就一脸担忧的来到了房间，见哪吒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更加忧心不已。

“李将军不必担心，哪吒伤的并不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姜子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于这对父子的恩怨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心中虽不喜李靖的作为，但如今看来，李靖或许也明白了很多事情，这段时间对哪吒的关心也是有目共睹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靖长叹一声，“这几天有劳丞相了，李靖还有些军务不曾处理，就先离开了，对了，我来过的消息，还请丞相代为保密，莫要告诉哪吒。”

“李将军……李将军其实不必如此，子牙虽与哪吒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哪吒的心性还算是了解，哪吒从来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且心思通透，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能给与身边的人带来安全感，他能将每个人都细致的照顾到，即使自己吃亏，也从不会抱怨，不过，哪吒身边也并不缺关心他的人，所以子牙认为，李将军如果真的想挽回这段父子情分，还是找个时间向哪吒说明的好，而且，你作为父亲，对哪吒的关心也不能只流于表面，什么时候你能将哪吒和金吒木吒同等看待，或许你们父子之间，还有和解的一天，作为一个外人，子牙言尽于此。”

“……多谢丞相提醒，李靖自当认真反思。”

“人都走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啊？”望着李靖远去的背影，姜子牙转身看向哪吒，无奈的笑了笑，对哪吒，姜子牙总是多着几分纵容，虽然二人差着辈分，但姜子牙却将哪吒当弟弟一样疼爱，就像曾经面对申公豹一样，只可惜，权力和欲望总能使人迷失自我，若申公豹能有哪吒这般气度胸怀，或许他们两个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只是不想看到李靖罢了，太过尴尬，不如不见。”哪吒撑着没有受伤的手臂坐起来，苦笑一声，“你没必要对他说那些话，若他想明白，早就该明白了，我和他父子情分已断，也没有挽回的必要，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什么叫我给你添乱？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吃力不讨好的！”姜子牙走到床边将枕头调整到舒适的高度，小声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