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转动着的车轮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道长长的痕迹,十冬腊月,鹅毛飞雪。颠簸的马车里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她悄悄地倾着身体,紧紧盯着窗缝间白茫茫的世界,仿佛漫天飞雪皆融在她的眼中,鳞鳞有光。
绯樱闻(母)绯樱闲,给我坐好了。
少女揪紧了衣角,偷偷瞧着母亲的脸色。
只见那贵妇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软垫上,目不斜视,此时,她正不悦的蹙起眉,那双眼睛竟逐渐变成了血红色,并伸出了吸血鬼的獠牙,但唯一不变的还是她那不苟言笑的神态。
少女怯生生地搅着裙子,低垂着小脑袋闷闷地回答。
绯樱闲(幼时)是的,母亲大人。
少女像个小大人般板着脸,抚平裙子的褶皱,双手交叠,但斜睨的眼珠子却出卖了她。
这时,一片雪花飘悠悠漏跑进细缝,落在她的琼鼻上。
她皱起鼻子,垂眸只见一片白花花的雪。
闲想看得更真切些,屏气将雪花捻起,但还没移到眼前,就已经化成凉沁的雪水,指尖上泛着亮晶晶的液体。她有些失望地垂首。
绯樱闲(幼时)好想在雪地里玩啊…
她转念想到隔壁会有新邻居,兴奋地舔了舔口中尖尖的獠牙,可是回想起原先并不友好的人类邻居,小獠牙又忽地缩成可爱的虎牙。
雪渐渐变小,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绿林缭绕的大宅前。闲小心翼翼地提着繁重的礼裙一步一脚地踩在马车的登板上,在众仆的簇拥下别扭地迈着小碎步。
随后一名女仆低眉顺目地领着闲到居室,雕刻着玫瑰花样式的华丽大门慢慢敞开,但眼前的这个房间不像是小女孩的闺房,倒像是大人的议会厅。
庄严、肃穆、压抑。
整个房间的色调是沉重的象牙黑和高贵的罗兰紫。只有一张床和横跨大半个房间的书架。
长玲小姐,夫人让你按照她定的行程作息,她明晚会回来检查作业。
女仆特意咬重明天这个词,悄悄抬头瞥了少女一眼,观察她的神色后又迅速低下头。而少女霎时像泄了气的气球,撇了撇嘴。
绯樱闲(幼时)有劳你了,玲。
她继而叹了一口气,踮起脚认命地拿出书柜里厚重的书本。闲端坐在书桌前打开古籍,发黄的纸页翻动间散发出淡淡的木香,但这对少女来说,这无异于浓浓的催眠香。
少女揉了揉困倦的眼,猛地回头看了看紧关着的大门。
还好没人在。
她走到窗户前,刷地拉开黑色的窗帘。太阳照过繁密的枝叶,透过窗户时,便有一片绿影。少女搬来一张凳子,观察着那盎然喜意的绿影。
就在女孩盯着绿影发呆时,绿影被一个黑影給挡住了。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孩站在窗外。
眼前的银发少年迎着冬日的暖阳呲牙笑着,眼眸里盈满了少年勃发的朝气,浅浅的酒窝里盛满了蜂蜜。他朝闲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兴奋地比划着。少女忍俊不禁,她推开窗户,装模作样地皱紧眉头问他。
绯樱闲(幼时)你究竟是谁?你知道这里是禁地吗?
锥生雾我只知道隔壁搬来个超可爱的邻居啊,对了我叫锥生雾。
他天真地歪了歪脑袋。而少女釉瓷般的肌肤晕染着绯红的色泽,她砰地关上窗户,赌气般拉上了窗帘。闲捂住涨红了的耳根,大声对他喊。
绯樱闲(幼时)趁守卫没发现,你赶紧走吧!
同时她甜滋滋地想,真的有人类不怕吸血鬼啊。
过了好一阵子,闲才拉开窗户,雪地上唯留他的脚印,还有窗台上的装着饼干的袋子。
绯樱闲(幼时)傻子.....脚印也不遮掩掉。
她小声嘟囔着,刚烘烤出炉的巧克力饼干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女孩兴奋地扯着象牙黑的窗帘,左右摇晃着,扯着”黑紫菜“把自己卷成寿司,闷在窗帘里偷笑。
笑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锁着,不停念着锥生这个姓氏。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不知为什么有点惶惶的不安,这个姓氏让她莫名心悸。
第二天,仍是大雪纷飞。冬日的暖阳耐心地缝制着雪毯上的金丝绒边,单调的白衬上暖金色而变得不再乏味无趣。
闲挺着小身板,双臂乖巧地交叠放在桌子上,但没过多久,她就将脑袋埋在翻开的书里,细细的英文斜体放大成一颗颗西瓜籽。她食指粉圆的手指盖轻轻立在纸页上,慢慢画着钟表的形状,一圈又一圈,不停循环着。
怎么还没来啊。。。
当一阵敲窗的声音响起时,她雀跃地像只小鸟般蹦跳着打开窗户,阳光倾洒进屋里,镀在她的脸上,停留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锥生雾我们去抓迷藏好吗?还有我的其他朋友呢!
少年像只摇头摆尾的大型犬只,水汪汪地望着她。
绯樱闲(幼时)可是…我还有作业...
少年鼓着脸,用力拉着她的手下来,下一秒少女就跌坐在雪中,鲛绡美玉般的裙子糊满了白雪。她又气又羞得脸能滴出血来,少年噗嗤大笑着拉她起来,从兜里抽出一条丝巾专注地帮她擦拭掉头发上的雪。
闲桃红色的眼眸蓦然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她悄悄挪蹭着,然后突然凑到他眼前,戏謔地眨巴眨巴眼。小少年赤红着脸也一下跌坐在雪里。闲感觉前两局的失误全掰回来了,她颇为自得地翘起了”小尾巴“,好心肠地拉起浑身是雪的少年。
绯樱闲(幼时)赶紧带我去吧,我晚上之前要回到家。
锥生雾那我们现在就飞过去好了!!
少年笑嘻嘻地牵着闲的手欢快地跑着。少女低头望了望雪地上杂乱的脚印,不安地握了握少年的手。
绯樱闲(幼时)等等,脚印还没遮掩,守卫巡逻会发现的。
锥生雾没关系,现在还在下大雪呢。
雪渐渐变小,窗户仍开着,雪花晃悠悠地飘进屋内。耀眼的暖阳隐蔽在黑色厚重的云层中,透过云缝余下浅淡的阳光,天色渐沉,窗户外的雪地上赫然出现杂乱的脚印。
奇花铺林,青松屈曲。林间孩童清软,如銮铃清角的笑声回荡着。
绯樱闲(幼时)这里....也太奇怪了吧,我们要不....在雪地里玩吧。
锥生雾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你家的花园也是绿树环绕啊。
闲附身撑着膝盖,喘着气,盯着这个和自己家一样特殊的地方,扯了扯雾的衣角。少年拍了拍少女以示安慰,又向树林里的孩子们挥了挥手,大声呼喊。
绯樱闲(幼时)嘻嘻,这次应该不会被雾发现了吧,之前好几次因为怕脏都没藏好。
闲灰头土脸地半蹲在灌木丛旁,长长的裙摆拖在泥土中,滴溜溜转着的红眸透出一股可爱的机灵劲。
锥生雾找到你了!闲。
绯樱闲(幼时)哎,雾你怎么又找到我了。
闲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抬眼却未发现雾的身影,她左右张望着。
绯樱闲(幼时)雾,你在哪?
一双大手突然钳住闲的肩,扳过少女的身体,女仆长紧紧抱住闲,反复摩挲着闲的脸旁,闲呆楞地注视着女仆长。
绯樱闲(幼时)玲怎么…
树林里抖着白色的光,她愣愣地盯着男孩苍白的脸和濡湿他胸口的红血。
锥生雾、锥生雾、锥生。。。
灰白色的光似乎抖得更厉害,整个树林仿佛都在动。
母亲嫌恶又憎恨的表情慢慢浮现在眼前。
她说:”锥生家世世代代都是猎杀吸血鬼的。“
少女执着地站在原地,双眼失去焦距地望着女仆长身后灌木丛的斑斑血迹。
长玲小姐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黑色的乌云聚拢,彻底遮住了最后一点阳光,雨点骤然侵袭,狂风猛然合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