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色散人一睁眼,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家。丈夫正坐在旁边,看向她的眸子里尽是担忧。
“长泽,阿婴呢?”
小魏婴适时地笑了笑,不想让娘亲担心。
“这是哪里?”
待到她坐起身来才发现,周围全是曾经的好友。
四周全是白色一片,藏色散人打量一下,发现竟是四家都在。
<诸位,今日将你们请来,是为了让你们读一本书。了解,一个人的一生。>
略带机械化的嗓音,响彻在众人的耳边。
“请问是何人的一生?”
江枫眠抱着还在襁褓里的江澄,三娘前些天才产下一子,还是快快读完,回去才好。
<藏色散人与魏长泽之子,魏婴。>
此语一出,众人眼前多了口冰棺。棺内躺着一名男子,脸色苍白,黑发披散,腰间别着一只戴着红缨的笛子。
<此乃魏婴,魏无羡。>
藏色散人几乎是泪如雨下。
哪怕被棺门挡着,也能依稀分辨出棺内的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人。我的阿婴啊。
【魏无羡最喜欢喝江厌离熬的莲藕排骨汤。】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众人的目光落在魏婴和江厌离身上。
两个孩子对这些视线有些害怕,往自家父母身上拱了拱。
【那时,魏无羡才刚被江枫眠从夷陵捡回来不久。江澄养的几条小奶狗被送给了别人,气得他大哭一场。就算江枫眠好言好语温声安慰,让他们两个“好好做朋友”,他也拒绝和魏无羡说话。】
“阿婴?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夜猎遭遇不测,魏婴流落街头,最终被江宗主带回了莲花坞。>
蓝夫人和聂夫人来到藏色散人背后,一言一语地去安慰她,又看着她怀中的孩子,越发的怜爱。
江枫眠则是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小儿子竟然传了三娘的性子。
【过了好几天,江澄的态度软化了些,江枫眠想趁热打铁,便让魏无羡和他住一个屋子,希望他们能增进感情。】
【可坏就坏在,江枫眠一时高兴,把魏无羡托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手臂上。江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虞夫人当场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因夫妻两人各自身有要事,匆匆出门,这才没来得及又多口角。】
“江宗主,但真是铁面无私。”
虞夫人当即冷哼出声。
【当天晚上,江澄便把魏无羡关在了门外,不让他进去。
魏无羡拍门道:“师弟、师弟,让我进去,我要睡觉啊。”
江澄在屋子里,背抵着门喊道:“你还我妃妃、你还我茉莉!”
妃妃、茉莉,都是他原先养的狗。魏无羡知道江枫眠是因为自己才把它们送走的,低声道:“对不起。可是……可是我怕它们……”】
小魏婴的乖巧,真的很惹人心疼。
寄人篱下啊。
【在江澄的记忆里,江枫眠把他抱起来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次,每一次都够他高兴好几个月。他胸中一股恶气憋着出不来,满心都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突然看到原本只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被放着一套不属于他的卧具,那股恶气和不甘冲上脑门,将魏无羡的席子和被子搂起来,一股脑扔了出去,再次关上门,道:“你到别的地方去睡觉!这是我的房间!连我的房间你也要抢吗?!”】
江枫眠愣住了。
他以为,江澄是个性使然。却不知他的儿子在渴望着父爱。
他将怀里的婴孩搂紧了些。
【魏无羡那个时候根本不明白江澄在生气什么,怔了怔,道:“是江叔叔让我……”
江澄一听到他提自己的父亲,眼眶都红了,喊道:“走开!再让我看到你,我叫一群狗来咬你!”
魏无羡站在门口,听到要喊狗来咬他,心中一阵害怕,绞着双手,连忙道:“我走,我走,你不要叫狗!”】
这两个孩子的矛盾如此之大,又是如何化解的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在树上抱了多久,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人软绵绵地在叫他的名字。
这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白衣少女提着一盏灯笼走来。魏无羡认出这是江澄的姐姐,默不作声,希望她不要发现自己。谁知,江厌离道:“是阿婴么?你跑到上面去做什么?”】
少女温温柔柔的声音打破了半晌的沉寂。
心下了然。
原来江厌离就是二人友谊的连接点。
【江厌离道:“下来吧,我们回去。”
魏无羡道:“我……我不下去,有狗。”
江厌离道:“那是阿澄骗你的,没有狗。你没有地方坐,一会儿手就酸了,要掉下来的。”
任她怎么说,魏无羡就是抱着树干不下来,江厌离怕他摔了,把灯笼放在树下,伸出双手站在树下接着,不敢离开,僵持了一炷香左右,魏无羡的手终于酸了,松开树干,掉了下来。】
“啊!树这么高,摔下来多疼啊!”
聂夫人惊叫,十分揪心。
【江厌离赶忙去接,可魏无羡还是摔得一砰,滚了几滚,抱着腿嗷嗷叫道:“我的腿断啦!”
江厌离安慰道:“没有断,应该也没折,就是有点疼……我背你回去。”】
江厌离,这个温柔的孩子,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给了魏婴安慰,也是照进魏婴心房的第一束光。
两个小小的背影,行走在深夜,带着无限的暖意。
【忽然之间,一阵呜呜的哭声被夜风吹来。
江厌离吓得一抖,道:“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魏无羡手一指,道:“我听到了,从那个坑里传出来的!”
两人绕到坑边,小心翼翼地探头下望。有个小小的人影趴在坑底,一抬脸,满面的灰泥被泪水冲出两道痕迹。】
是江澄啊。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担心也不说出来,竟然一个人跑出来去找人。
江枫眠温柔的看着三个孩子。
【他在江厌离走后,等了一会儿,坐立难安,干脆自己追了出来。谁知道跑得太急,又忘了带灯笼,半路摔了一跤,摔进一个坑底,把脑袋也跌破了。
江厌离伸手把弟弟从坑里拉起来,掏出手帕敷在他流血不止的额头上。江澄神情萎靡,黑眼珠偷偷瞅一瞅魏无羡。江厌离道:“你是不是有话没有对阿婴说?”
江澄压着额头的手帕,低低地道:“……对不起。”
江厌离道:“待会儿帮阿婴把席子和被子拿回去,好不好?”
江澄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经拿回去了。】
各处充斥着善意的笑声,襁褓里的小江澄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睁眼。
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脸,咯咯的笑了。
小魏婴抢着要去看弟弟,迈着小短腿向江枫眠跑去。
【最终,她还是走一步停一步地把两个弟弟运回了莲花坞,轻声叫醒了医师,在他给魏无羡和江澄包扎治疗完毕之后连声道谢。
江澄看着魏无羡的脚,神色紧张。如果被其他门生或者家仆知道了,传到了江枫眠耳朵里,江枫眠知道了他把魏无羡的席子丢出去,会更不喜欢他的。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只敢自己一个人追出去,而不敢告诉别人。
魏无羡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江叔叔的。这是我夜晚忽然想出去爬树,所以才伤了。”
闻言,江澄松了一口气,发誓道:“你也放心,今后看到狗,我都会帮你赶走的!”
见两人终于达成了友好协议,江厌离高兴地道:“就是应该这样嘛。”
折腾了小半晚,两人也饿了。江厌离便自己到厨房去,给他们一人热了一碗莲藕排骨汤。
香气萦绕心间,至今不散。】
金夫人看着江厌离,心中极为得意。这么好的姑娘是我家的媳妇。
而此时,小魏婴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小不点儿。
这娃娃长得真好看。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