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岁的我

这是我陪伴江尔的第六年，我在她17岁的高考那个夏天与她相遇。我看过她睡觉时做梦吧唧吧唧嘴，有时候嘴角会流口水，17岁那年，她做噩梦最频繁的日子里，我常常在夜半三更醒来，听到她的梦呓，用那时候没有长大的舌头舔去她脸上那些咸咸的水。

　　我常常一只猫在深夜思考，她闭上的眼睛为什么跟水龙头一样，出水的时候我关都关不上。她有时候白天也会一个人傻傻的，坐着阁楼的窗户边看着外面枝繁叶茂的树，像极了一块石头，如果她的心脏不跳，她没有呼吸的话。

　　她的妈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离开了她，江尔抱着那时候小小的我，站在老旧的木质楼梯上，静静的看着她的妈妈为新婚而忙碌。最后，确定江尔不会跟她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提着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的盒子走了。

　　我讨厌这种大盒子，在江尔画的每一幅离别的画里都有盒子。人类远行离开的时候，手都会紧紧握着上面一个突出来的东西，仿佛带走的不是行李，而是昨天生活的一切。我真的很讨厌大盒子。

　　我以为江尔的眼睛会夜晚一样打开然后流水，我在她的怀里思考着如何在白天关上它。可是江尔没有打开它，她拿起了一根叫铅笔的木头，用木头做的纸上出现了她的妈妈和大盒子离开时的样子。

　　她打开遮挡太阳的窗户，光就这样窜了进来，江尔突然笑了，转过了头问我，“睡觉，你说，是不是窗户太小了，能看得到风景也太少了，所以妈妈不愿意待在这里了，我什么也不会，所以，就变成了拖油瓶，能丢就丢了？睡觉，我们长大了有钱了，买一个有大窗户的房子吧。就是那种，在房间里360度都可以照到太阳的。高一点的楼层，可以看见好多好多风景的。睡觉你说好不好？”

　　我感觉江尔就要打开她的眼睛了，说话的语气让我感到那么的难过，可是，她的眼睛怎么还不放水？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太悲伤了吗？我只能跳起来想往她的怀里蹭，对她用稚嫩的叫声说道：“别害怕！我不要有大窗户的房子，也不要风景！只要你！不要难过了我的主人！”

　　我在一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眼睛不是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叫做眼泪，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特别特别的难喝。希望江尔的眼睛里不要再流出这种东西，我喝了，感觉也很不开心。那个能把一切都装走带走的大盒子，我至今讨厌的东西是人类离开必不可少的——行李箱

　　江尔在阁楼画画，她打开每一扇窗户，都用削尖的木头画在纸上，阁楼一共有16个窗户，她画了一桌子的纸。最后，江尔画了我。是的，半岁的我。

　　伸个懒腰，运动运动骨头，今天没有太阳，没有太阳浴晒实在无聊，忍不住想了想小时候的事情。江尔在厨房的做早餐，我闻到了鸡蛋夹杂着油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