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番外(二)

女皇即位，改年号为“熙和”。

熙和二年冬，女皇染疾。初为小恙，然延绵日久，竟至罢朝。后丞相高颎代政。

春诗姑姑从太后宫中出来，迎面碰上了行色匆匆的冬曲。

春诗圣上的病，可有好转？

冬曲我正要去回禀太上皇和太后，圣上昨日午夜的高烧现下是退了，不过药和水又喂不进了。

春诗圣上病中只肯亲近太上皇，就连娥英公主也不待见了。太上皇昨夜支持不住也病了，现下你若去回禀太上皇，他必然会不顾玉体再去照看圣上……

冬曲可太上皇先前嘱咐过，一旦圣上的病情有所好转，便要即刻禀报，姑姑让我如何是好？

春诗姑姑看着冬曲的脸，和她一同在独孤家侍奉的是杨夫人的第一个侍女夏歌，她和冬曲其实从来都不熟络。这么多年只是因为太后和杨夫人的利益高度一致，两人相处才看似没什么障碍。

冬曲那张圆脸上的热络和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被一种不怒自威的摄人神态所取代。

大概就是从羲和公主成长为帝王的时候开始的吧。

冬曲是当今圣上宇文丽华的第一心腹，而帝王又有太多的严密不可说。春诗姑姑知道自己若想不为太后和自己惹来猜忌，就不该再挡在冬曲的面前。

冬曲走后，她想起前日前朝的线人为太后送来的情报，一时竟不安得寒栗起来。

宫女禀太后娘娘，咱们安插在杨府后院照顾软禁的皇长子（宇文贤）的人来报说，皇长子听从那个赵明的遗言教唆，准备趁圣上病重有所动作！

般若听到这份密报时正在逗弄她和宇文护的小儿子——丽华亲封的莱王。

莱王并未如先前太医悲观预测的那样活不过两岁，而是日渐生龙活虎了起来。

他毕竟是男子，又是太上皇和太后嫡出之子，天然地，比丽华这个逆天而行的女子更容易得到支持。朝野和民间渐有拥立莱王为太子的声音。

独孤般若你说什么？！那个赵明都死了，竟还不放过我的阿贤平安！

独孤般若本宫亲自传过多少次教谕，要阿贤安分守己，以保余生无虞。他倒好，宁愿听赵明教唆，把诛杀之罪递到丽华眼前。难道新兴公主和苏家不是前车之鉴吗？

独孤般若向来是护犊之人。她懂得拼命在已掌了皇权的丽华面前为小儿子莱王示弱，也懂得压制住宇文贤的不甘，保护他的一世平安。

宫女不，赵公此计，先前是和随国公早就商量好的。

宫女赵公说，女皇执政，绝非长久之计，要随国公伺机拥立皇长子或者莱王为帝，方能保大周国祚永昌。

独孤般若杨坚同意啦？！

宫女嗯，皇长子说随国公已欣然同意……

宫女皇长子还说……

独孤般若还说什么？

宫女此时圣上病笃，是天赐良机……

宫女他说皇位本来就是他的，因此不愿谦让莱王，望太后娘娘体谅……

……

丽华的寝宫中，仲春时节依然燃足了炭火，无病无痛之人身在其中不一会儿就会被汗水浸透衣襟。

杨丽华父皇再抱我一会儿吧……

宇文护笑着摇头说：

宇文护别闹，丽华，都是执掌国政的人了，不兴再像小姑娘似的胡闹了。

不止一个人问过宇文护，丽华有恙，他为什么不重新执政，而宁愿将代政之权交给丞相高颎。

宇文护是这样回答的：

宇文护皇位我既传给了丽华，便永远不会再染指了。再深的亲情也经不起皇权在其中纠缠。

杨丽华父皇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得又狠心又绝情。我杀了父皇疼爱的新兴公主，父皇是不是不爱我了。

宇文护迎着烛光，看见了丽华的满面泪痕。他把食指弯成圈去替她拭擦，被她一把抱住了手。

宇文护华儿，太医说，你不过是偶染风寒，但劳累无休使它加重了而已。你无需多思虑，静养便罢了。

宇文护太知道了，古语有言，心慈不能掌兵。丽华从来不是个简单或脆弱的人，若非被连日的高烧烧怕了，大约不会在此时向他露出这一面。

杨丽华父皇，你是不肯原谅我了，是不是？

宇文护华儿自己什么都明白，却还要听我再说一遍。犯我者虽远必诛，何况是谋反之人。华儿现在是皇帝，便和我这个太上皇利益和立场都不同。既如此，你的决定何必要我“原谅”？

说罢，宇文护俯身在丽华额前印上了一吻。

……

独孤伽罗冬曲，我要见丽华，我刚刚得知宇文贤……

冬曲夫人，留步。

独孤伽罗你……难道丽华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