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 鹬蚌(二)

暗道很长，尽头是温暖的烛光。丽华取下钗环，扮作宫女，从御书房的暗道离开皇宫，来到独孤府的旧址。冬曲和杨勇已经在这里等候她多时了。

这条暗道，还是二十年前，独孤般若做明敬皇后时，为诸事方便而修造的。丽华幼时在独孤府玩耍，无意中发现了这条暗道。

冬曲公主，宫内情况如何了？夫人、皇后和圣上……

杨丽华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按照惯常的逻辑，宇文贤挟持皇后、攻入皇宫，核心应在宫廷。但丽华在宇文护和新兴公主慌忙离开的同时，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留在宫内，才正正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如果这仅仅是宇文贤一方所为，那么宇文护极大可能地会有性命之危。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无论是新兴公主还是苏威，都是知道宇文贤行动计划的，连准确的时间都知道。

那么这便是他们合谋而为。正如宇文贤的筹码和篡位的合法性都源于独孤般若，新兴公主夫妇执掌大权的前提也是宇文护将权力交到他们夫妇的手中。所以宇文贤不会杀死独孤般若，新兴公主也会保全宇文护。

至于伽罗，谁都知道她对于随国公杨家有着怎样的意义，若真是把她如何了，杨坚是真的敢跟他们来硬的。论兵权，宇文贤和新兴公主的兵力加起来，对杨家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对了，大周举国兵权最盛之人便是她宇文丽华。

杨丽华这是一场宇文贤和新兴公主合谋的阴谋。他们唯一要杀的就是我。

冬曲公主……可是宇文贤他们另有什么阴谋我们谁也不知道……

杨丽华我朝实行六官制，世家的势力也都是分散的。他们拉拢谁能与我为敌呢？

分散的贵族兵权，尸位素餐的文官。如果举行一场公平的战争，他们谁能夺得那个王座呢？

杨勇对了阿姐，据城南线报，有万余私兵在京城各处纵火抢掠搅乱民心，奇怪的是，幕后主使赵明一直没有亲自露面指挥。

杨丽华这不正说明了赵明只是想放宇文贤出来进宫闹个事，逼迫圣上答应处死我，并不想担谋反之罪吗？

杨勇阿姐，您吩咐我用重兵将京城内的这些狂徒包围控制住，但不以您或者我的名义反扑击杀他们。现在局势愈演愈烈，到底该怎么办？

杨丽华我让你带李四去易容成哥舒将军的样子，办妥了吗？

李四作为一个陇西的鲜卑武将，单从身材来看，和哥舒没有明显区别。

杨勇禀阿姐，办妥了。

杨丽华让李四在前领兵，你暗中跟着指挥着，去城南将叛军剿了。

杨勇是!

冬曲公主，您的意思是……

冬曲忽然明白了，丽华并不打算掺和进今夜的这场闹剧，就算是自己动兵，也要矫诏假称圣意。

杨丽华若是以我的名义去平乱，说不定会被诬传成纵兵谋反。如此，是最好的。

杨丽华今夜，我就在这独孤府里，隔空操作这盘棋，天亮，则全身而退。不过我约摸着，宫内那场自作聪明的闹剧也快有结果了。

一只信鸽飞来，娥英在信中说宇文赟已经逃出生天，到达安全的所在了。

杨丽华传密信给杨勇，让易容的李四以重兵攻宇文贤和赵明的几个暗穴，将赵明的势力一举剿灭!

就算赵明早有准备，也不可能用区区半个夜晚的时间将势力转移千里。再者说赵明本来就打着利用宇文贤身份的特殊性四两拨千斤的算盘，丽华用重兵击之，犹如捏死蚂蚁。

……

当时当刻，凤仪殿中。

宇文贤依旧挟持着独孤般若，新兴公主为保护宇文护被宇文贤收买的宫人刺伤了。哥舒拔剑护着宇文护，双方僵持良久了，谁也没有更进一步。

独孤般若阿贤，我求你不要去伤害你的幼弟，他还那么小……也不要伤害阿护……

宇文护则生怕宇文贤用剑不知轻重伤及般若，内心里早已慌乱了。另一边，新兴公主为他受伤，小皇子断续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他都不想让这个僵局再继续下去了。

宇文贤怎么样，宇文护，决定了吗？只要你给宇文丽华随便安个罪名并且立刻处死她，我就放了我母后。

躺在地上装晕的新兴公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是她和宇文贤阶段性合作的最大目标。弄死了宇文丽华，宇文护就算是不迁怒于独孤般若，他自己的心智也会失常。到时顺理成章得益的就是她新兴公主了。

宇文贤当然更紧张了。恩师赵明说过，现在宇文丽华在举国上下的威望太大了，多留一天都是祸害。

宇文护红了双眼，攥紧拳头。理智告诉他，这个交易很划算，丽华一个人换了般若母子和新兴公主三人。可是情感上，他怎么舍得割舍下这个与他羁绊如此深的女儿?在他一生的所有子女中，她最像他，最聪明有谋略，又吃了最多的苦。

哥舒(忽然跪下)请圣上恕罪!臣自猜到宇文贤所提的条件，就已经派人去京城各处寻找羲和公主。但不光杨府中没有，臣疑心公主躲在宫禁中没出去，派人搜了皇宫各处，也没找到公主……

宇文贤闻言把剑一横，独孤般若的皮肤渗出血来。

宇文贤宇文护，你莫不是耍诡计不想交出宇文丽华?

独孤般若阿护……救我……

这时，一个被宇文贤收买的太监模样的人踉跄着来报说:

近侍皇长子(指宇文贤)……大事不好了……咱们在城南的地盘被几万兵马围着，他们正逼着赵公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