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新月初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历经了几个时辰的折磨，怀中的人终于不再挣扎，倚在那已经麻木的臂弯沉沉昏睡过去，安静了下来。

顾云棋终于松开了紧紧地捁着容齐手臂的手，松开的一刹那，整个手腕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这比当年被逼着练剑，舞了几个时辰的剑还要累。

她都这样了，被她禁锢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

掀开那已经染满鲜血的袍腹，略显干枯纤细的手臂上深深的一圈乌青。

顾云棋替他拿了脉，确定脉息虽因失血过多而虚弱无力，却已经平安无碍，才起身到不远处的水潭边洗干净了手上的鲜血。

白衣晕染成了绯色，有她的，更多的是容齐的。

等到顾云棋洗完手回来，小荀子才忐忑的询问她，“棋姑娘，陛下他如何了？”

“毒已经解了，只要他能醒来，便再也不用受那非人的折磨。”顾云棋的声音有些嘶哑，天色还未完全黑暗，隐约可见她脸上的疲惫。

“这……这要何时才能醒来啊！”流了那么多血，让小荀子已经吓得没了底气。

顾云棋看向那依靠着巨石而昏睡着的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

小荀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顾云棋那嘶哑疲惫的声音“左右都还有我，他一天醒不来，我就为他治疗一天，一月醒不来，我就治疗一月，一年醒不来，那就一年；一辈子醒不来，就和他蹉跎一辈子……”

师父曾说，医者，仁心也！学了医就该救济黎民百姓脱离病痛折磨的苦海。

而她没那么大的宏愿，自始至终想护着的，也只是眼前之人。

她名义上的哥哥……

亦或，

仇人之子。

先皇和天后当年如何欺辱她母亲，如何灭了顾家满门，这些往事，都随着上一辈的消失而烟消云散。眼前之人，他算不得是明君，却也是个可怜人罢了，牵绊他们的，不过是年幼时的一包桂花糕而已。

夜幕降临，夜风徐徐。

崖底山谷的风声回荡，传来呼啸之音，虫鸟啼鸣，潭水冲刷着岸边的泥土。

招呼了小荀子将容齐背上，朝着自己那几间陋室而去。

直到小荀子把容齐安置在竹床上，顾云棋才从那些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翻箱倒柜一番，寻出了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木屋里照得透亮。

小荀子早已在她拿出夜明珠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嘴巴长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棋姑娘……这是宫廷御品……”

“我知道啊，就是在皇宫的库房拿的。”顾云棋说得理所当然，见小荀子震惊，顾云棋打趣道：“这么好的东西，不拿来用，留在库房之中，不觉可惜吗？像现在这样，国破家亡了，再多好东西还不是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说得好像很有理，小荀子依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顾云棋没说，她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皇宫顺出来的，就那库房，估计她比先皇和容齐都还清楚里面有些啥东西。

捣鼓了一些以前做的药粒，打了水进屋，喂了容齐一些补血养血的药，顾云棋才打了个呵欠，翻身在旁边窗前的软榻上躺下，拉了被褥缩成一团偏头睡去。

徒留小荀子望了望容齐，又看了看顾云棋，最后找了一床被褥裹在身上，到门口守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