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书赋机

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刺破了夜晚的宁静。这一天是八月十六，中书舍人司辙轨终于喜得一子。

　　中书将此儿抱在怀里，平日里听不出好话的嘴咧起了笑。

　　“此乃长子，当是要被寄予厚望，名字则不能含糊了。钧壑，司钧壑。”

　　此时，门外候着的邵峥华协其夫人也被管家请到了耳房。司辙轨命耳房燃了炉子并看护好邵峥华及其夫人，过了不久，他便也进了耳房。

　　“听闻中书夫人临盆，内人极为担忧，这才协薄礼打搅大人。方才听见尊郎哭啼之声心才落地，那……邵某在此谢过大人的招待，告辞。”

　　说罢邵峥华行了礼便要离去，可临上马车前司辙轨却把他拦下了：“都指挥使大人您莫要急切着回去，今日司某兴致好，可叹这天色着实恼人。不如明日，大人您……可否光临寒舍啊？”

　　邵峥华一听惊坏了，赶忙回道：“不可，万万不可！您官位在邵某之上，邵某怎敢僭越了？！”

　　司辙轨一听笑笑，道：“那司某就亲自去大人府上，诶，还请令夫人添几壶小酒小菜。”

　　转眼第二天初晨，邵家长姐邵楔（xiē）一睁眼便吵嚷着乳娘要奏筝：“乳母乳母，母亲命楔儿抄写的《女则》楔儿已经抄完了。这天色刚白起来，楔儿奏琴半柱香时间，可乎？”

　　乳娘杜氏实属疼爱邵楔，刮了刮她小鼻子慈笑道：“好好好，就半柱香。不过过些时候听闻那中书大人要来拜访家主，姑娘您可得注意体统。”

　　邵楔向乳娘行了个礼道：“是，楔儿懂得分寸，自是不会丢了府里脸面。”

　　“那行，”乳娘为邵楔整理了衣衫道：“那奴婢就照看小公子去，少顷便来陪姑娘奏筝。”

　　邵楔乖巧的答应下之后便静下心来坐在筝前奏了起来。半柱香的时间说长不长，眼看着还剩最后一点没烧尽，邵楔到时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抓紧最后时刻奏曲。

　　此时，司家的马车停于邵府门前，司辙轨一下马车便听到内院的阵阵琴声不由得赞叹些许：“指挥使大人的千金可真是琴棋书画无师自通啊！若司某也能有这样优异的女儿，保不齐做梦方便也要笑醒。”

　　邵峥华道：“小女愚钝，内人命此女抄背《女则》，邵某也不曾料到她竟抚琴轰耳，邵某这就去……”

　　说罢邵峥华正准备进屋制止邵楔奏曲，但一刹那间司辙轨拦住了他，摇摇头说道：“万不可打搅，”但他却又突然间正经起来道：“大人啊，司某既然来了，那就是有话要跟您说，要不……借一步？”

　　“哦，实属失礼！进门许久让您站着是在下的错，中书大人，请。”

　　乳娘这时给邵峥华及司辙轨上茶，邵峥华将茶杯露了个小口置于桌上未品尝，则司辙轨在嗅了嗅茶味后小品半口。

　　少时，司辙轨的那杯茶即将见底，可他意犹未尽，问道：“何茶？”

　　“大人，这是家主家乡人送来的龙井，早上刚来的，捧着还是炙手的。”

　　司辙轨点点头。这时打门外跑来一男童，约摸八九岁。

　　男童手里操着木剑，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个冠者。他手握木剑，拱手抱拳向邵峥华及司辙轨行礼：“斫（zhuó）儿给父亲、中书大人请安。”

　　“这是……斫儿？来，”司辙轨见到邵斫道：“久年未见，那时初见你还是个襁褓婴儿，霎时间长的这么大了！”

　　邵斫笑笑。

　　邵峥华板着脸质问他道：“方才许是练剑去了吧？衣角的尘土也不知整理，如此这样来见中书大人便是失仪。还不赶紧给大人赔不是？”

　　司辙轨道：“不必了，孩子而已，本官视如己出啊！斫儿啊，叔伯就不打搅你了，你去练剑吧，叔伯……有话要对令尊讲。”

　　话罢，邵斫立身行礼而退。

　　司辙轨这才进入正话。他先是吩咐了邵家老管事于项等下人唤邵楔来门外候着，自己则正经起来谓邵峥华道：

　　“尊女也有十四，将满十五了吧……眼下圣上年事渐高，迄王、宥王、衍王、庾王四王为皇位暗自争斗。前朝大臣都急着将自家女儿填进王府以为了将来自己升官做盘算。邵楔年龄已到，当应进王府。他日，你我二人升官也有指望。”

　　可邵峥华却左右为难：

　　“楔儿这才不到十五的年纪，如此送进王府……这不引圣上惹眼呢么……”

　　“楔儿曾饱满豆蔻年纪，琴棋书画无师自通，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她头脑聪明，性情柔顺但却内心刚烈。大人还怕惹圣上的眼？”

　　“中书大人……邵某也不是不愿，只是没有时机，小女……也无法硬送进王府啊。”

　　碰巧此时邵楔到了门外，于项传话道：“家主，长姑娘来了。”

　　司辙轨道：“楔儿啊，来。叔伯知道一个地方：三日后祭天大典，到时候宫里各宫主子、王宫贵胄，以及朝臣都会去。叔伯正与你父亲谈论此事，正打算让你献舞一曲。”

　　邵楔听罢即刻跪下道：“邵楔惶恐，生怕变成关公面前舞弄大刀，叔伯如此信得过邵楔，恐怕邵楔许是不能接受此重任。”

　　“楔儿，”此时邵家夫人也随言道：“祭天大典献舞一曲是你的福气，中书大人给予甚好时机你不知把握住，日后怎说对得起中书大人对你一番疼爱？”

　　“林氏莫怪，今日司某将话意带到便可，余下的不做强求，还望指挥使大人及邵林氏想明白。”

　　司辙轨扬起身子便走了。

　　邵楔被其母林氏扶起，林氏心疼的为她拍了拍衣裙上的尘灰细土。

　　“父亲……”

　　邵楔眼睛里带着渴望，但却又有些试探。

　　邵峥华眉头紧锁，拿起手边的茶道：“京里的闺秀，当属你识人事、懂规矩……为父强不下心逼迫你，可你也要懂为父这份心啊！”

　　邵楔细想许久，突然向着邵峥华及林湘见行礼道：“父母亲为女儿着想，女儿感激不尽。三日后女儿定不负父母亲厚望。”

　　夜晚邵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刚要吩咐侍女熄灯时，邵斫带着一些东西敲了敲门。

　　邵楔安置邵斫于桌边，结果手中物盘道：“斫儿这么晚了还不去歇下么？这个……可是父母亲于你托给我的？”

　　“母亲命斫儿向姐姐传话：此衣裳是母亲当年仍未出阁时自己做的舞服，今日连同叮咛嘱咐一同赠予姐姐，望姐姐莫怪母亲狠心逼你。”

　　邵楔点点头，将一块方糕递给邵斫笑笑道：“替我谢谢母亲，衣裳我很喜欢。时候不早了，斫儿去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练剑习文呢。莒秋，送小少主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