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斩夭篇】故人离去

婚礼之后，又过了许久许久。北荒的诸多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斩荒与白夭夭终于决定要回凡间走一遭，而这些年过去，很多人都离去了。斩荒记得许宣的姐姐许娇容去世时，白夭夭还同他一起赶了回去。白色的绸缎像是飘飞的白色雪蝶。他还记得，白夭夭一言不发地跪在灵堂前，重重地拜了一拜。

　　一滴泪落，掩盖了所有。他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几十年后，他们见到了凌楚，他走遍了大好山河，如凡人一般渐渐老去，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小青，我花了数十年的光景与你一同游戏人间，如今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夭夭泪水浸满了眼眶，却是笑着向他祝福，“凌楚，恭喜你了，小青应该等你很久了。”

　　斩荒伸手拥她入怀，白夭夭由着自己靠在他的肩头，身子轻颤，她多多少少有些感慨，很多人都走了。可她除了送他们离去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想哭的，可是止不住泪水。斩荒非常明白她的痛，抱她抱的更紧了，他的心是热的，他的身是暖的，他的人是活的。他希望她能明白，无论世变际迁，他永远在她身边。

　　两人在凡间走了一遭，又回到了西湖断桥，人潮不绝，白夭夭再次步上桥墩，看桥下之水，花自飘零水自流，丝毫没有为谁停留的痕迹。抬眸间，柳絮飘摇，柔的像腰，思绪飘转，这是她自紫宣死后第二次来这了。每每看见这里，就仿佛能看见两人的前半生一样，感慨万千。说不痛是不可能的，说不遗憾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过往痛过了，她也应该让自己放下了，如今再度回首，面容平静。无论过往多么的繁华，最终还是改变不了曲终人散的结局。总以为这爱可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回首却发现，这份情早已在记忆的海洋里刻骨铭心，只是偏离了她的人生轨迹。紫宣，我不会忘记你，也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起，就在她感叹或许今日又要狼狈之时，身侧人影浮现，一把油纸伞在头顶撑开，白夭夭偏了偏头，看见一张俊容，心下渐安，只是不知何时起，在她身旁的人变成了他。这浮沉一生终于有了相伴之人，倒也算不上凄凉。斩荒右手撑伞，左手牵起她的，两人慢步踏过桥身。

　　斩荒没有说话，余光瞟了她一眼，这断桥，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不说话是为了不让她感伤，装不在意是不想她担心。无论以往她与紫宣的情有多么轰轰烈烈，此时此刻，他已不愿再去计较，不愿再去追究，因为此刻在她身边的人，是他。白夭夭握紧了他的手，目视着前方，没有再回一次头。雨雾朦胧了身后，朦胧了情思，只剩下越走越远的两人的身影。

两人来到了忆宣堂后山，虽然几十年的光景过去了，这里却还依旧保留着她走之前的模样，忆宣堂的管家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在料理这个药铺。经由他的口，白夭夭才知道原来管家每日都会派人料理这个后山小院，也嘱托他的儿子，若是她回来了，就让她安心住下。这也是为什么她还能走进来的原因。

　　桃花纷飞，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而立于桃树旁的凝欢似乎也有了开花之势。推开房门，干净而又整洁，那禅香还在飘荡。白夭夭走至书桌旁，莫名想要作画。拿起画卷铺开，磨起墨来，斩荒自顾自地在边上的靠椅上坐下，目光在画卷上停留了一下，不用多说，他也知道她是想画谁。

　　斩荒眯着眼休息了一下，白夭夭自顾自地在画着，一张又一张，任由时光从指尖流逝，余下一堆墨画。白夭夭的眼神是温柔的，笔下却是认真的，收工后，喜上眉梢，温和一笑。恰巧斩荒刚刚睡醒，潇洒起身，步至她的身旁，低眸一看，紫衣清新飘逸，一头墨发在空中摇荡，看起来仙气十足。不是紫宣又是谁?

　　桃花眼里失落满满，嘴一撇，“夭夭，你也不说给我画一张。”话虽如此却没有责怪之意，白夭夭霎时就眯了眼，调笑之意好似都要涌出眼眶，从紫宣的画下又抽出了一幅画，递置他的面前，画中之人一袭黑衣孤傲，面若冠玉，眼神邪魅，妖艳的好似是女子妖姬一般。斩荒登时愣在了原地。

　　不敢置信地轻轻将画拿起，手还在轻微地抖动着，斩荒动了动咽喉，背过了身，没有说话。白夭夭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一张画罢了，有必要这么感动吗？低头将紫宣的画小心翼翼地收起，转身向一个箱子走去，随手将挂在紫宣送的油纸伞取了下来，与画一起静静地放在了箱底。带着些许不舍之意，缓缓地关上了箱子。

　　斩荒默默地把画收了起来，好好珍藏。夕阳西下，两人坐在门口，白夭夭靠在了他的身上，语气浅浅，“斩荒，永远别问我你与紫宣，谁更重要。好吗？”身侧男子点头“嗯”了一声，这个问题他永远不会去问，知道答案他会难过，问了夭夭也会为难。何况，日子还长，他又何必跟一个已逝之人相较呢？这个世上最无法超越的，就是死人啊。

　　白夭夭抬了抬头，认真地看了他许久，黑眸里是淡淡的感激之色，紫宣与斩荒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紫宣占据了她的前半生，而他却是相伴她到老的，谢谢你们，若没有你们，她早就撑不住了。伸手抚上他的俊颜，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环住他的脖颈，印上一吻，斩荒微愣，反应过来环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眼中是动容的神色，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她主动的那一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本是悲凉之景，可在这时却多了一分憧憬，然而夕阳虽西下，他们的后续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