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蓝启仁既高且瘦，腰杆笔直。虽然蓄着长长的黑山羊须，但绝对不老；照姑苏蓝氏代代出美男的传统来看，肯定也绝对不丑。只可惜他周身一股迂腐死板之气，叫他一声老头，毫不违和。他手持一只卷轴进来，打开后长长滚了一地，竟然就拿着这支卷轴开始讲蓝家家规。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脸色发青。魏无羡心中无聊，眼神乱飞，飞到一旁蓝忘机的侧脸上，见他神情是绝非作为的专注和严肃，不为大惊。

魏无羡这么无聊的东西，他也能听得这么认真！

忽然，蓝启仁把卷轴一摔。

蓝启仁刻在石壁上没有人看，所以我才一条一条复诉一次，看看还有谁借口不知道而犯禁。既然这样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讲些别的。

虽说这句话安在这所有人的头上都说得通，但魏无羡直觉这是针对他的警告。

魏轶柒哥，你完了。

魏无羡啊？

蓝启仁魏婴。

魏无羡在。

江澄乌鸦嘴。

魏轶柒哪有，蓝叔叔一直看着他的。

蓝启仁我问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不是。

蓝启仁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魏无羡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蓝启仁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魏无羡好说。比如一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斩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蓝启仁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魏无羡屠夫。

蓝启仁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魏无羡金星雪浪。

蓝启仁修真界与家族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魏无羡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蓝启仁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侩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暴尸七日，怨气凝结，作祟行凶，何如？

魏轶柒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澄我也是。

这次魏无羡却没有立刻答出，旁人只当他犯了难，均有些坐立不安。

蓝启仁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魏轶柒好吓人……

江澄不怕，你又不是答不来。

魏轶柒嗯。

蓝启仁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身前所顾，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存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一字不差。

蓝启仁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须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魏轶柒喂……怎么能这么说我哥啊……

江澄别冲动，这不是江家。你若是和魏无羡一样跳脱，没人护得住你。

魏轶柒哦……知道了。

魏轶柒蓝叔叔这次就是冲着我哥来的吧，叫忘机哥哥一起听学，就是想让我哥好看咯。

江澄嗯。

魏无羡我有疑。

魏轶柒完了……要准备躲了……绝对不能被打中！（内心）

蓝启仁讲。

魏无羡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了其生前所顾，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血恨，该怎么办？

魏轶柒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轶柒笑着答到。

魏无羡愣了一下。

魏无羡你瞎凑什么热闹？（小声）

轶柒吐了吐舌头，好生可爱。

魏无羡咳……暴殄天物。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在思考第四条道路。

蓝启仁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

魏无羡这名侩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如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集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魏轶柒我哥完了……虽然这办法好像不错……

江澄你可别跟他瞎闹，这话也别瞎说。

魏轶柒哦……

蓝启仁不知天高地厚！

蓝启仁伏魔降妖、除鬼压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无羡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

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魏无羡面不改色，一闪错身躲开，书便直直朝魏云飞去。

虽早已做好准备，可魏云仍被吓了一跳，忙低头躲过。

魏轶柒哥……你个坑货……

魏无羡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啊？

蓝启仁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是为你所用而不是祸害他人？

魏无羡尚未想到！

蓝启仁气得又是一本书摔过来，这次低头躲不开了。魏云索性朝旁边一闪，躲开了。却有些掌握不了平衡，将要摔到地上，江澄下意识地接住了她。

魏轶柒谢了。

江澄嗯……

轶柒显然没认识到现在的动作有什么不对的，仍好生道了谢。

当然只是表面的罢了。

蓝启仁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便留你不得了。滚！

魏轶柒你们最后不也没留嘛。（内心）

魏无羡求之不得，转身便滚。

魏轶柒哥……

蓝启仁别管你哥！你起来说说，该如何？

魏轶柒啊？我觉得，把凶尸揍到不能还手不就好了？

轶柒还没反应过来，应着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而众人心中共同闪过一个词，彪悍……

蓝启仁你！

蓝启仁这么好的白菜，怎么就被她哥带成这样了……（内心）

魏轶柒现在似乎死定了……（内心）

魏轶柒我……我去看着我哥，不让他犯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江澄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