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

天元的怨气清除后，别处的怨戾之气仿佛失去了支柱一般节节败退，甚至之前被压抑得无法喘息的幻境和画卷，和神明的星辰结界连成一片展开了一波反击。

棋盘上的战斗又进入有条不紊的节奏，方才处境艰难的妖鬼人类，重新从容振作起来。

神乐松了口气，重新回身去照看玄和一目连。玄受了不轻的伤，但脱离战场后也终于得以休息和恢复。

玄“我没事的，可是…………”

玄有些犹豫地看着斜靠着风龙，已经陷入沉睡状态的一目连，她虽受了重伤，但依然能敏锐地感知神明的气息变得微弱无比。风龙盘起托着一目连，龙头却不安地四处摇晃。神明对他束缚的力量越来越弱，让它有些焦躁狂乱。而这种情况，昔日一目连堕为妖怪濒临消失的时候都未曾出现过。

玄“怎么了？你感知到了什么？”

但是风龙没有回应，玄和神乐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忧虑和不解，一个声音却忽然响起，让两人一惊。

一目连“欸，她是我最英勇的式神，不会在这种地方退缩的。”

神乐“一目连大人？”

一目连双目紧闭，依然虚弱地靠在龙身上，但是他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仿佛梦呓一般的诉说却清晰地传入她们的耳朵。那声音从容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和同情。

棋盘上天元处，苍的双手颤抖着，催动妖力有条不紊地穿梭在鬼阵的结构中。鬼阵就像一张由强大怨气结成的精妙复杂的网，但现在怨气被克制着，无法伤害到她，只要一一找出关窍，用妖力打通就能彻底破解。但是，她已经消耗太多，说不出的疲倦和压迫侵袭着她的神经。

“住手！”

她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开始她以为是地下的冤魂传出的，但是后来这个声音仿佛包围着她，四周八面都是阴森的回响。玄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了，周边除了一点点鬼火以外，一片幽冥的黑暗，除此以外她什么也感知不到。也好，她也本来也没有一丝余力再去关心其他情况了。不能停止，继续破解！

她谨记着弈的忠告，没有因为这个声音和环境的变化而动摇。对意志的考验已经开始了吧，不过没关系，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没有受到无法应付的攻击。

苍“让我再快一点。”

她集中精力，尽可能地摆脱疲倦的负面影响，就算破解进行得颤颤巍巍，也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妖力是否够用这种问题，一心一意。

“快住手，这个阵法可是魔的封印，你破解开的那一瞬间，就会被苏醒的魔所吞噬。”

那个声音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无奈，耐心地继续劝说。

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苍并没有说话，这只是一个心念。但是，竟然有相应的声音凭空响起在虚空中，和虚空中劝说的声音形成对话。

“神的结界，魔的结界，可都不是你该碰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还是说，你要再一次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吗？”

苍“那，也无所谓。”

“你牺牲自己是无所谓，但是，玄呢？一目连呢？他的力量和你相连，你若被吞噬，他也无法独活。这样也没关系吗？”

苍“没关系。”

“你！”

那个声音无奈起来，叹息一声，仍继续开导她。

“你应该先解除和他的契约，这样才不会连累他。”

苍“连累了…………也无所谓。”

苍没有停止，不断地解析着精妙的结构。思绪却仿佛迟疑了片刻，良久才回答道。眼见阵法层层瓦解，就快要到尽头了，接下来是最后一个关窍了。

“连累了也无所谓？他一直宠你怜你，你真的要让他给你陪葬？”

苍顿了一顿，她来不及意识到自己两行泪水正顺着脸颊滑落。闭眼咬了咬牙，继而带着怒意冷笑道：

苍“你以为我所效忠的是什么人？一目连大人会为区区性命而退缩吗？”

多少神明安坐神社，只有他响应了人们的呼唤。多少神明冷眼旁观，只有他舍身去为众生顶灾。

他献祭自己的眼睛时，没有一瞬的犹豫。

他舍弃神格时，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他濒临消失时，更没有向这世间索要一丝一毫。

苍“我若在此刻停步，又怎配做他的式神？”

言罢，苍现出妖形，猛然燃尽自己所有的妖力，即使这样也会耗尽一目连的力量也罢，向结构最终的关窍上穿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