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调位风波（下）

女生宿舍楼下

　　叶秋枫面色担忧的仰望着宿舍楼，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四楼，而是看向了二楼最边上那间宿舍。

　　这时宿舍里走出来一个女生，叶秋枫赶紧开口叫道：“徐小荟……”

　　那女生走到阳台边看向他，惊咦道：“咦！叶秋枫？你怎么在这里？”

　　叶秋枫看了看四周，他也不方便大声说什么，便说了句：“你方便下来一下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那个叫徐小荟的女生想也不想就跑了下去，她刚下楼梯一看，这旁边怎么还站着几个男生呢？

　　这时叶秋枫已经走到楼梯口那里了，他恳切的对她说：“好像是我妹妹她们宿舍出了什么事，能不能麻烦你上去帮我把她叫下来一下？”

　　“小梨子？”

　　这晚上闹的，动静那么大，她也只是听说初一的某个班出了什么状况，没想到就是他妹妹的班级。刚好她和同学们去过叶秋枫家几次，也认识他妹妹，还很是喜欢呢。

　　看了看叶秋枫担忧的神色，她什么也没说就大步上楼了。

　　站在楼梯口的杜雨笙刚好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他借着昏暗的路灯打量着叶秋枫，他比四年前长高了不少，他还是和以前那样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可整个人气质都不太一样了，好像多了些什么，可具体多了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秋枫哥...”他喊。

　　叶秋枫疑惑的打量了他半晌，因为光线原因又加上几年不见，他一时也没想起他来，只是隐约那双眼睛很熟悉。

　　是谁呢？他又看了他一眼，瞬间想起了一个人来。

　　“你……你是……你是小笙？”他指着他像是在求证。

　　“是我！”

　　他笑。

　　“几年不见，你小子都长这么高了，不错...不错...”

　　叶秋枫和小时候一样亲切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又看了他一眼，似乎快和自己一样高了呢，他又是小时候那副老成的样子，似乎无比欣慰。

　　杜雨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叶秋枫却疑惑的问：“咦？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不会和梨子一个班吧？”

　　还不等他回答，他又问。

　　他点点头！

　　叶秋枫还准备说什么，便见他妹妹低着头从楼梯上下来了，她后面还跟着她们班主任李雪老师。

　　李老师看了一眼她班上的那几个男生，柔声道：“没事了，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看到自己选出来的班委们都这么有责任心，老师自然是很高兴的。

　　“叶秋枫同学，你不用担心，你妹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你们少说两句早点回去休息。”

　　李雪看了一眼叶秋枫，她亲切温和的对他说。

　　“让老师操心了，老师辛苦了！老师快去休息吧，我和梨子说两句话就走。”

　　叶秋枫一口一个老师，言语大方得体，彬彬有礼，俨然一副大人模样，这让李雪惊愕之余尽是欣赏。

　　想想也是，这个孩子在学校的口碑是众人皆知的，他尊师重道，学习刻苦，乐于助人，谦虚有礼，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老师或同学无一不喜欢他的。

　　李雪走后，146班的男生也都回去了，除了杜雨笙。

　　夜色里

　　叶秋枫看着妹妹那双微红的眼睛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说：“我们家小梨子怎么哭了？”

　　“哥，我想爸爸了，爸爸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靠着哥哥温暖的胸膛嗓音有些干涩的说。

　　这些年，总是会不小心在别人的议论声里听她们说爸爸在外面有了小老婆，不会再回来了，她不信，她一直都是不信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

　　那年爸爸走的那天坐在院子里给她编辫子，记得爸爸对她说，‘你乖乖听话，来年秋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梨子的头发又会长长一点，长头发的女孩子编辫子会更好看哦。’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了，她的头发一寸寸的长长，可她的希望却一缕缕的灭亡。

　　叶秋枫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是该说他没什么值得她想念的？还是该说‘他会回来的’？他自己都不相信吧？他知道他走了这么多年，不会再回来了，他早就抛弃了他们了。

　　“傻丫头，这些年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好多年都没哭过鼻子了，怎么都大姑娘了还哭起鼻子来了？”

　　叶秋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他最温柔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他最疼爱的人儿，他的妹妹，他的梨子。

　　杜雨笙无声的站在他们旁边，听到他们的对话，看着叶雪璃难受的样子，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的爸爸？那个男人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能说吗？说了她会更难受吧？有希望总比没希望来得好，还是不说了吧。

　　他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将他们从那伤感的气氛中拉了出来，他说：“秋枫哥，梨子，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也回去睡吧。”

　　“对，很晚了，再不睡我们小懒虫明天可要赖床了，可别迟到了。”叶秋枫赶紧接过他的话笑着调侃起自己妹妹来。

　　“哼！你什么时候见我迟到过？”叶雪璃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乖，明天哥哥请你吃米线好不好？”

　　“我要番茄汤的...”

　　“好。小笙，明天中午一起吧。”

　　叶秋枫捏来捏她的小鼻子，又对杜雨笙说。

　　“好啊！”杜雨笙自然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目送叶雪璃上了楼，两人这才勾肩搭背的离开，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叶雪璃回到宿舍见大家都不再哭了，看来是班主任说的那翻话起了作用。

　　老师说：“孩子们啊！人的一生很长的，会去很多地方，会遇见很多人，要是你们连一个礼拜回一次家都接受不了话，那今后在面对独在异乡的时候，你们又要怎么过下去呢？还像今天这样哭鼻子吗？这只是你们的第一次离别，甚至算不上离别，你们就哭成这样，那你们漫长人生路上的无数次真真切切的离别你们难不成还要和敌敌畏吗？”

　　李雪最后这句话一出，女生们都笑了，她又接着说道：“就如你们如今的相聚也是和家人短暂的离别换来的，有舍才有得是不是？你不离开家又怎么会知道你会遇见谁呢？三年一过你们又会离开，去往不同的方向，遇见不同的人，一次次相聚，一次次别离，每个人离开你们都要哭一场吗？那作为你们老师的我含辛茹苦陪伴你们三年后，又目送你们离开，年复一年的送走一批批和你们一样的孩子，你们当真以为老师没有感情吗？可是老师就从来没哭过，当然不是因为老师铁石心肠，而是因为老师习惯了离别。”

　　“座位老师是一定要调的，你们相信老师，很多年以后的你们回想起今天的情景你们肯定会觉得无比幼稚的。”最后老师坚定且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讲了几个笑话缓解了一下她们的情绪，就走了。

　　很多年以后，当她们再聚在一起的时候，聊起今天晚上的种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然，叶雪璃可没有这么糗。

　　叶雪璃一一的打量了一遍舍友，她这才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想要记住她们的样子。

　　她将目光停留在杨丽身上，杨丽也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开学第一天，她见到她时一样，充满了希冀，就好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一样。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学六年和她并不熟悉，一进中学，她对她就那么热络，不过是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她成了她最熟悉的人罢了，于是她拉着她不断的说话，引起她的注意，试图掩饰她在这陌生的环境的茫然。

　　叶雪璃看着她，此时她就想给那个女孩一个拥抱，于是她坐到了她的床边，抱住了她。

　　杨丽也抱住了她，然后张阳阳和她姐姐张玲玲也上前和她们抱在了一起。

　　很多年以后，叶雪璃才明白，那天晚上为什么大家就因为调座位这么一件小事闹了一晚上，她们哭不是因为调座位，而是因为年少懵懂的她们不知道脆弱为何物，不知道离别为何物，当某件事情引起了她们心里那种陌生的共鸣，那小小脆弱就被无限放大了。

　　这夜，整个宿舍的女生在一起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一瞬间，之前那种陌生的，茫然的，疏离的感觉荡然无存了，她们直到凌晨两点多才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