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醒来

屋外传来孩儿嬉戏的笑声，屋内躺在床上的少年被这些天真烂漫的声音吵醒，眼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了双眼。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褐色的茅草屋屋顶，以及从用一根木根撑开的茅草窗口照进来的橘色的阳光。

　　董绍华坐了起来，迷茫地看了一眼屋内，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因为使用了很久而黝黑发亮的木桌，四张很矮的同样黝黑发亮的木凳子，还有放置在角落里的几个做工粗糙的土陶罐子，甚至地面都是因长年累月的踩踏而变得黑硬的土面，而不是平滑的水泥路面。

　　这一切无不透露着一股老旧和落后的气息，那么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呢？脑海中的最后一幕记忆是自己和李乐石跌落山崖的画面。对了，李乐石呢？他又在哪里？

　　心里想到这儿，董绍华就有些急了。他起身朝只挂着一面粗布的茅草屋门走去，这时刚好有人掀开粗布走了进来。董绍华见状，警惕地往后退几步。而进来的人是一位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五官秀丽，菱角分明，令人印象深刻，只是皮肤比黄土地还要黄，有一种如久藏地下的醇厚老酒的味道。

　　女孩头上编着一种董绍华从没见过的，但真的非常好看的辫子，其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粗布麻衣，与她的皮肤相得益彰，她一手抱着由枯竹条编织而成的圆而扁平的竹篓子，竹篓子上放着晒制的褐色的萝卜干。

　　见董绍华站着，女孩道：“醒了？”

　　董绍华没有说话，依旧站在原地盯着女孩，神色颇为警戒。

　　女孩看着董绍华的紧张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不要怕，是我们救了你们，你的朋友比你早醒，正在外面和小孩儿们玩呢。他很会讲故事，说什么见过山一样大的鲸鱼，把村子里的小孩儿都糊弄得服服帖帖的，他很受欢迎呢。”

　　闻言，董绍华眉头稍松，他来到窗口，果真看见了远处的李乐石在和几个小孩儿做游戏。他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看向女孩。

　　女孩已经把竹篓子放到了木桌子上，她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你饿了，这些晒好的萝卜干是可以吃的，不过需要洗一洗（说到这儿，她转身去找那几个角落里的土陶罐子，从其中一个里抓出两三把白米出来，放到了与竹篓子一同拿来的葫芦瓢里）。当然，如果你愿意再等等的话，是可以吃到我煮的萝卜青菜粥的。”

　　董绍华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女孩把手中的一件件事情忙完，从淘米到切萝卜干，最后将洗好的白米和切碎的萝卜干放进葫芦瓢，端出了茅草屋。董绍华跟着走了出去。屋外的西边是日落，散发着橘色的光芒。斜长的影子映在黄色的地面上，有树木的，有茅草屋的，也有茅草屋前的村落的人的。

　　这个村落的茅草屋和人都非常少，董绍华一眼便能望尽。此刻所有大人（大多是妇女）都出现在自家的茅草屋前，像董绍华眼前的女孩一样，利用原本就存在的简易灶台生起了火，准备做饭。之所以不在屋里做饭，估计是担心生火会把茅草屋点着吧，毕竟都是干燥的茅草，董绍华心中想到。

　　茅草屋外的人时不时朝董绍华这边看过来，毕竟他这个被救下的外乡人还是挺让人好奇的，单单是那身奇怪的衣服就很奇特了，那种布料超级柔软、超级好，穿着根本不会像粗布麻衣一样膈应人。董绍华和李乐石现在的身上都不是原来的衣服，而是一套粗布麻衣，也不知道是谁换下的，总之他想穿回自己的衣服。

　　眼前的灶台的火生了起来，一股白烟袅袅升起，女孩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终于站起了身。女孩似早有所感一般，转身对董绍华说：“你一直在看着我，想必是有问题想问我吧？现在我忙完了，你问吧，但我不一定回答得上来。对了，我叫檬花。”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岛上的原居民吗？”董绍华率先问了这两个问题。

　　檬花听完，露出疑惑的表情，“岛？不，这里不是一座岛，事实上，附近连海都没有。这里是黄土山，是我们黄土部落世代相传的地方。”

　　不是岛？没有海？董绍华陷入了沉思，他站在茅草屋前，眺望着远方，远方是一片青山，翠绿的森林像大海一样一片连着一片，几乎望不到头。

　　“那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救下我和李乐石的？能带我去看一看吗？”董绍华看向檬花。说实话，他觉得檬花这个名字很奇怪。什么叫檬花？柠檬树开的花吗？

　　“这恐怕不行。”檬花看向西边，此时夕阳西下，天地一片昏暗，“我们是在鬼山河里看到你们的，当时你们两个昏迷得不省人事，正在随着河水漂流直下，若不是我们把你们打捞了上来，估计就要流到百里外的养蛟湖里去了，那里可都是吃人的水怪。而且鬼山河是森林深处的一条大河，晚上的森林是非常可怕的，野兽、蛮兽多得数不过来，去了就是送死。”

　　养蛟湖？蛟都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董绍华越听越想不透。檬花又说：“具体的情况你去问我父亲吧，是他以及几个同行的猎人发现了你们的。不过他正在村长家议事，一时半儿回不来，你就等等吧。他回来的时候，应该会拿着分配好的野兽生肉，到时候就可以大吃一顿了！”女孩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乐石看见了董绍华，便和身边的几个小孩儿打了声招呼，就小跑着跑来了这边。他仔细打量了董绍华一眼，问道：“你没事吧？”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村子里的医师给昏迷不醒的董绍华把脉时，说他伤得很重，很难痊愈。不过奇怪的是，李乐石清楚地知道，当时的董绍华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

　　董绍华进了茅草屋，李乐石跟着进去。前者坐在矮凳子上，后者拿起木桌上的竹篓子里的萝卜干，搓了搓上面的盐泥，就啃起来。看他啃得悠然自在的样子，董绍华就想抽他一巴掌。没办法，这货啥时候都是这副没正经样。

　　“你还记得我们被蟒蛇袭击之后的事吗？”董绍华问。

　　“记得，我被蟒蛇缠住，差点死了，你用石头杀死了蟒蛇，救了我。”说到这儿，李乐石心里是有些余悸的，估计以后看到蟒蛇还是会心颤，“那之后我们就迷路了，怎么也走不出森林，在森林里胡乱转圈，接着就遇上了一只老虎，我们两个被老虎逼到悬崖边，不得已跳崖求生，好在崖底是条河，我们没死，但之后就失去意识了。”

　　董绍华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记忆也是如此。他又望向窗外，窗口正好有几个小孩儿探着脑袋往屋里瞅，是来找李乐石的。李乐石歉意地笑了笑，表示自己现在没有空，等会儿再玩。小孩儿们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董绍华又问：“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乐石破天荒地苦涩一笑：“我不知道，但我们可能穿越了到了另一个世界。”

　　董绍华一脚把他踹开，骂道：“平时就叫你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乐石灵活地闪避掉了董绍华踢来的一脚，笑嘻嘻地说：“网络小说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每一个认真创作的人、真正把思想、情感和力量注入自己笔墨之下的每一个文字的人，即使文笔再稚嫩、再天真，也是足以令人尊重的。”

　　董绍华不置可否，反正李乐石这套理论他和其他少年都听过了不下一百遍。在这一点上，李乐石和陈浩渺其实是有些像的。陈浩渺喜欢读古书和中外名著，而李乐石喜欢读新奇新鲜的玩意儿。

　　董绍华并不是一个思想迂腐的人，只是在理性世界和感性世界之间，他更偏向于理性世界，遇到难题，他也会优先运用以往的理性经验和思考方式，去分析并解决问题。当然，如果这行不通，那他就会打翻自己的立足点，重新以一种全新的三观去看待眼前的一切。

　　而现在，貌似就是这种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