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勇气

茂密的森林里，李乐石和董绍华往前跑着。他们并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儿。但他们必须义无反顾地前进，祈求能找到其他人类。小村庄也好，土著民也好，只要能救活秦山河就行。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秦山河已经死了……

　　森林很黑暗，树木葱茏，枝繁叶茂，阳光照不进来。地面也是杂草丛生，藤蔓缠绕。特别是那些低矮的灌木丛，它们坚硬的枝条把两位少年的皮肤割伤。李乐石和董绍华虽然很努力，但行走在这样的丛林中就宛如水里游泳，速度无法再快。

　　两人其实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原始森林里是不太可能有人类居住的。如果是陆地，那还有希望，可万一是荒无人烟的孤岛呢？

　　两人不愿意去想，他们放不下这份兄弟情谊。所以只要还能跑，他们就绝不会停下，不会放弃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和曙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终于精疲力尽，一无所获更是让他们内心备受煎熬。

　　李乐石累得摔倒在地上，气喘吁吁。他很难过，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秦山河。他知道那种伤口下，秦山河是撑不下来的，况且还拖了那么久。

　　他说：“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给我起来！继续找！”董绍华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满脸通红。

　　李乐石转眼看向董绍华，他其实和自己一样，已经跑不动了。看到董绍华不再说话，默默往前走，李乐石也爬了起来，紧紧跟着。

　　森林里如此安静和幽深，潮湿的空气像薄雾一样凝重，更加让人喘不过气来。这里是可怕的，充满未知的风险，有猛兽、有蛇蝎、有毒虫……对人类来说，这些无一不是致命的，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如此漫无目的……

　　不禁让人质疑……

　　自己究竟是在找什么……

　　董绍华终于肯停了下来，他转身想对李乐石说几句话，可是转过身后，却是空空如也。他惊住了，连忙四顾寻找，呼喊：“李乐石？李乐石！你在哪儿！”

　　他原路返回，脚步声急促。

　　“绍……华……救……我……”

　　周围传来李乐石细弱的求救，声音听起来是拼命挤出来的。董绍华连忙朝声音处冲去，那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扒开后，眼前的情景吓得他脸色一阵煞白。

　　一条蟒蛇缠住了李乐石。李乐石整个人只剩下脑袋和一双脚，满脸通红，就快要窒息。蟒蛇对扒开灌木丛的董绍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嘶啊”的警告声。

　　董绍华救人心切，怒火中烧，抄起地上的枯木就上去砍。枯木砍在蟒蛇的脑袋上，烂了，可蟒蛇不痛不痒。蟒蛇以极快的速度啄了董绍华一口，后者立刻倒地，胸口疼得厉害。

　　此时的李乐石已经喘不过气了，整张脸因为窒息而变得通红无比，脑门上青筋暴起，全身的骨骼都在吱嘎作响。这条蟒蛇有人腿那么粗，缠绕产生的力量大得惊人，别说是人类，就算是鳄鱼也会被绞死。

　　董绍华摔倒后，看到身边有一块篮球大的石头。他不顾胸口的疼痛，爬起来搬起石头就砸。砸在蟒蛇的脑袋上，七寸处上。他的疯狂和愤怒激发了他的力量，他一下一下地砸着，直到蟒蛇的头颅变成了一滩肉泥和血浆的混合物。

　　蟒蛇死后，缠着李乐石的蛇身也松开了。李乐石从中爬了出来，难受地咳嗽着。他无力地趴在地上，注视着董绍华，有些看不懂，因为董绍华还在疯狂地砸着那具已经死透的蟒蛇尸体。

　　此时的董绍华浑身血迹，表情有些狰狞。

　　许久之后，董绍华停下了动作，胸口起伏不定，眼里夹杂着愤怒和深深的悲伤。他慢慢转头看向李乐石。两人默默对视，都不说话。

　　最后，他们相互搀扶，继续走着。只是，他们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了……

　　天空愈发阴沉，乌云遮住了太阳。海风吹来，是渗入骨髓的阴冷。陈浩渺抱着秦山河的尸体，苏寒笙和吴积贤埋头跪在旁边，无人言语。

　　翱翔的海鸟发出高亢的叫声，听起来那么刺耳，像一曲不合时宜的哀歌。

　　苏寒笙抬手按住陈浩渺的肩膀，止住了他颤抖不已的身体。陈浩渺的身体不再颤抖，变得安静，只是这种安静更加让人害怕。陈浩渺深埋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苏寒笙很担心。

　　“对不起……”

　　苏寒笙只说了三个字。

　　吴积贤咬唇啜泣。

　　陈浩渺忽然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同时脸上却是泪如泉涌，道：“还没到最后呢，还有大鲸鱼呢，那家伙是那么的神奇，单是身体就大得像座山，我们都亲眼目睹了不是吗？我相信它有能力治好阿秦的，我相信的，它和阿秦甚至还有过一次心灵沟通呢，你们都记得对吧？”

　　苏寒笙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陈浩渺的神智已经不正常了。

　　接着，不待众人反应，陈浩渺就放下秦山河，快速跑向大海，“我这就把大鲸鱼叫来！”

　　他冲到海里，一边前进，一边喊：

　　“喂！大鲸鱼！你在哪儿？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你有神奇的力量！我知道你可以治好阿秦！请你出来帮帮我！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一定会来的对不对？你听见了吗？大鲸鱼！你听见了吗？大鲸……”

　　由于陈浩渺越走越远，一个浪花打翻了他，他摔到水里，呛了好几口死咸死咸的海水。一阵狂咳后，陈浩渺满脸通红，但他并没有放弃，站起来又继续声嘶力竭地呼喊。

　　“陈浩渺！你够了！”苏寒笙拉住还想继续往海深处走的陈浩渺，“你能感受到的，我们都能感受到，不要陷入自欺欺人当中。”

　　陈浩渺回头，满脸堆笑，“还有希望，苏寒笙，我们还有希望，只要叫来鲸鱼……”

　　咚！

　　苏寒笙一拳打在陈浩渺脸上，陈浩渺应声倒地，溅起一片浪花。

　　苏寒笙神情微怒，语气沉沉道：“如果你不愿意清醒，那我就把你打醒。阿秦的死，我已经亲眼目睹了一遍，难不成，你还要逼我亲口再说一遍？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吗！我可以孤身跳入深海修船！但我没有勇气再说一遍！没有！”

　　到最后，苏寒笙是喊出来的。

　　同时，这也是他的第一次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