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海之下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海平线，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好在东边早已升起了一轮明亮的皎月，玉盘似的圆月比车篷还要大，洒下的银辉照亮了海面。

　　借助月光，少年们得以看见水下游动的锤头鲨的模糊身影，而现在的情况很不妙，锤头鲨全围着远洋号撞来撞去，船体不断震动，眼看就要有倾翻的可能。

　　六位少年双掌紧紧抓着栏杆，神色或是愤恨或是慌张地死死盯着那些凶猛的锤头鲨。在远洋号的不断摇晃和震动中，他们深感心灰意冷。即使是神情镇静的苏寒笙，也觉得他们这次生还无望了。

　　不过就在这时，船体突然安静了下来，水下也没有了锤头鲨的身影和划动海水的声音。那些锤头鲨竟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股诡异的死寂，忽然降临在众人的心头上。

　　“怎么了？那些鲨鱼呢？”董绍华疑惑地扫视着海面。虽然锤头鲨都不见了，是好事，但他的心里头却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感觉很压抑。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的船啊～”李乐石欲哭无泪地俯瞰着千疮百孔的远洋号船身，嘴里又是一阵哀嚎。

　　苏寒笙眺望着东方，那轮巨大的明月仿佛就在眼前。它悬挂在海平线上，与传说中的那副“半壁见海日”的水墨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么说，我们得救了？”吴积贤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也感觉沉重不已，就好像从鲨鱼口下逃脱后，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一样。

　　因为——

　　“风暴已经来了……”秦山河忽然传出颤抖不已的声音。他瞪着圆鼓鼓的双眼，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北方，浑身颤抖，神情惶恐。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北方的天空与海面相接的地方，庞大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云中雷电交加，劈下的闪电如森林树木一般密集，今人应接不暇。雷声贯耳，轰隆巨响。

　　除了苏寒笙之外，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看向秦山河，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风开始刮来，吹得所有人的衣襟猎猎作响。苏寒笙没有发愣，北方的风暴正在向这里涌来，速度很快，他必须趁这个时候做点什么。所以他把长长的绳子拿了出来，一端绑紧自己的腰部，一端绑在远洋号的栏杆上，接着跨过栏杆就要往海里跳。

　　陈浩渺惊了，连忙道阻止：“苏寒笙！你在做什么！”见状，其余人也立刻上前。

　　苏寒笙平静地解释道：“我要下去把螺旋桨修好，你们记得拉紧绳子。”

　　“你疯了吗！海里的鲨鱼还不知道有没有完全走光呢！况且水里那么暗你怎么看得见螺旋桨在哪？你又没有潜水设备！别做傻事！”秦山河紧张地吼道。

　　“风暴的移动速度很快，它正在朝我们这里赶来。如果不好修远洋号，那我们就只能在原地等死。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吴积贤说：“那为什么是你？你可以先跟我们商量商量。”

　　苏寒笙注视着众人，语气不容置疑地说：“总得有人去做那些危险的、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的、但却可以让所有人有希望活下来的事情。在这艘船上，最适合做这种人的人就是我。”

　　说完扑通跳入水中，不给五个少年任何反驳的机会。船上的秦山河他们只得沉默地咬紧牙关，努力拉好栏杆上的绳子。

　　风越来越烈，从大风变成了狂风。连远洋号都被刮得摇摆不定，就更别说船上的瘦小少年们了。他们倾斜着身子，双脚踩在栏杆与甲板相接的地方，努力不被狂风给吹走。

　　苏寒笙来到了水下，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他的视力异于常人，能够在水中像陆上一样清晰视物，那就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了。不过即使如此，那些洒落在海面上的月光也帮不了他多少忙，只能让他模模糊糊地看见远洋号的轮廓线条而已。

　　除了可以水中视物之外，苏寒笙的水性也是极好的，另外五个少年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他。这两点也就是苏寒笙主动下水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苏寒笙用手摸索着远洋号的船体，一路向下。期间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情形。那是一个黑暗的无尽深渊，只是一眼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就好像是一只恶魔在凝视着你。

　　沉寂，黑暗和恐惧。

　　深海里只有这三种东西。

　　终于，苏寒笙摸到了螺旋桨。他双手抓住卡在桨叶上面的鲨鱼骨，奋力往外扯，但鱼骨纹丝未动。苏寒笙嘴里吐出一连串气泡。他重新调整了抓住鱼骨的方向，然后双脚踏在船体上，接着利用这股反作用力，再一次尝试。

　　噗地一声，沉闷的响声，鲨鱼骨终于被扯了出来。不过苏寒笙的手掌也不小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猩红的鲜血慢慢在水中散开。然而异常奇怪的是，这股鲜血居然如同一条细细的水流一般自动朝身侧移动，那感觉就像是……有东西在把它吸过去！

　　苏寒笙猛然倒吸一口冷气，面色惊恐至极。因为他看见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他与它的距离不过五六米，鲜血就是被它吸去的。

　　苏寒笙如坠冰窟，汗毛乍起，连忙奋不顾身地向上方游去，同时拼命扯动绳子，让船上的伙伴拉自己上去。

　　在苏寒笙拼命往上游的时候，他其实没看见自己刚刚扔掉的鲨鱼骨并没有沉入海底，而是在十几米深的地方停住了。

　　这时，那块鱼骨动了起来，可以发现，鱼骨是落在了一只庞然大物的背部之上，而这只庞然大物的身影赫然比整艘远洋号还要巨大。

　　秦山河感觉到了绳子的异样，连忙叫众人死命拉绳子。经过所有人的齐心协力，苏寒笙终于浮出了水面，但伴随上来的，还有一大滩血迹。众人脸色都变了。

　　苏寒笙还很清醒，虽然左手臂上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淋漓。他在众人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了甲板，一上甲板就仰面躺下，什么也没有说。秦山河五人围在他身边不停地急切地询问，但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冷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才有所感觉。

　　陈浩渺撕下一块衣服上的薄布帮苏寒笙包扎伤口，看到这个伤口的形状，他也不禁愣了一下。那是锋利牙齿造成的伤口，是那些锤头鲨吗？果然，这些畜生还没有走。

　　如果此时的苏寒笙能听见陈浩渺的心声，那他一定会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深海下的东西，远比锤头鲨还要恐怖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