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香第七.壹

我强撑着站起来，身旁金凌一直看向忘羡离去的方向，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道：“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金凌的心情很沉重，终于大仇得报，但他心里却不知什么滋味，他恹恹道：“姐，你说，他真的是魏无羡吗？”

我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可是……他真的是害死我爹娘的凶手吗？”

人生总是如此微妙，不知道真相时，一心只想复仇，而当真相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时，却总想为人开脱。

金凌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好像随便找个理由出来，就可以说服自己不那么恨他。

我顺了顺他的背，拿过他手中的岁华，将剑收回剑鞘之中：“我就说吧，给了你杀他的机会，你却下不了手。所以，这世上的恩恩怨怨，哪能潦草几句就揭过了呢？放下总比一直背负着要来得更轻松些。”我将岁华系回他的腰间，轻笑道，“少年，这个世界还需要你去探索，慢慢来吧，我会告诉你十三年前的真相，不急。”

——

魏无羡“畏罪潜逃”之后，仙门百家的家族聚集在金鳞台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声讨魏无羡，说是要第二次围剿乱葬岗。

在里面开会的都是些家主，我们这群小辈是凑不了什么热闹的。但终究还是挡不住一群破小孩的好奇心，于是我们在外面聚众开了一个“讨论组”。

小辈A绘声绘色：“你们说那之前被金家赶出来的‘莫玄羽’可真是夷陵老祖？！他真的夺舍重回要来报复仙门百家了？！不得了不得了！”

小辈B据理力争：“那可不，我听说那夷陵老祖的佩剑当真只有他一人能拔出来，定是他本人没错了。可是我怎么还听说，那江宗主的紫电却抽不出他的魂魄，莫不是没有夺舍，而是被献舍了……？”

小辈C突然活跃：“怎么可能！他定是又使了其他的什么旁门左道让紫电失效了。忆然师姐，你觉得这件事真相究竟如何？”

我当时正在回忆后面的剧情，突然艾特我，搞得我有些猝不及防：“……啊？这谁知道啊，说不定还真是被献舍的呢。还有，你们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听说’的？”

B掩饰尴尬的咳了咳：“我也就是道听途说，又没说我说的一定是真的。”他眼睛一转，看向金凌，飞速转移话题，“不过金公子，你刚才那一剑刺的真是大快人心呐，就是有些失误，要是在那的是我的话，魏无羡那魔头肯定早就死了。哈哈哈哈。”

我看了看身旁坐着的金凌，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刚刚的那一句话说得更是令他不甚舒服，眼看着他又要发作了，我连忙站了起来，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拍了拍那位家主之子的脑袋，说道：“还敢想，要是你在那，怎么被魏无羡和含光君捅死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你有那胆子挡路吗？”

这时，不知在哪里一直沉默着的欧阳子真突然发话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以前挂在嘴边上说势不两立的含光君和夷陵老祖现在却走到了一起？含光君为了保护夷陵老祖，还打伤了忆然师姐。哦对了，忆然姐，你的伤没事儿吧？”

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答道：“我没事儿，一点儿小问题。不过，我不管你们的父母长辈从小给你们灌输了什么思想，魏无羡他是对也好，是错也好。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世界远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在黑白、对错之间有大片的灰色地带，而大部分人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地带。你们家中的长辈诉说当年是非时的主观思想太多了。射日之征，血洗不夜天和乱葬岗围剿，当年的这三场战役，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

在我说话之时，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失笑：“不信也罢，心中清明、无愧于心便好。”

之前负剑而行，热血四溢，我也曾斗争过、反驳过，替魏无羡辩说过。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宁梓安”太多了，我能拉回一个两个，但我拉不回所有人啊。所以我学会了微笑，学会了沉默，但有时却仍然忍不住。

说白了，就是有些中二吧。

现在只要一有人跟我谈上一辈的前尘往事，我就一股脑的说出一堆事情经过，管他听懂没听懂，反正最后来一句“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就对了。

我是已经佛系了。不得不说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虽然无甚厌烦，但是是真的很消磨意志啊。那些初来乍到时想要纵横天下的傲气，已经被岁月冲刷在了角落，虽然时常能看见，并且还充满了回忆，但却再也拾不起来了。

一番说辞已出，并未掀起多少波澜。罢了，也是意料之中。

我装成没事人一样笑了笑，退下阵来，将讨论的主场交还于他们，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了。

其实那一段长篇大论表面上是说给众人听的，但实际上，我的目的在于金凌。

我想告诉他，此事一出，当年的是非对错便要重新定义了。

众小辈在外面聊了一会儿后，屋中的众多家主也差不多商议完了，都出来领着自家门生启程归家。

我大概扫了一下，个个神色凝重。

金凌留在了兰陵，我和江澄当天便动身回了云梦。

途中，我瞧他一直皱眉不语，虽已知众人商讨结果，但还是提了话茬：“你们在里面讨论出什么了？”

江澄神情复杂，看不出究竟是何情绪：“他们打算一月后在夷陵聚众，第二次围剿乱葬岗。”

我明知故问：“所以，你也要去吗？”

江澄：“……我是江氏宗主，自是要去的。”

我故意激他：“然后呢？若是围剿失败了，看着他继续当他的夷陵老祖，你是英雄他是魔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若是围剿成功了，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他坠入乱葬岗，永世不得超生？”

江澄忽的抬起眼帘与我对视，眼中锋芒尽失，剩下的只有茫然与无措，欲言又止：“我……不是……”

在那恍然的一瞬中，我看见了他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的灵魂看到了那个曾经赶走魏婴却又后悔的少年，那个为救伙伴奔波数日的少年，那个被灭门被化丹的绝望少年。总之，这眼神绝不会是杀伐决断的江宗主该有的。

我忽然涌上一阵心疼，不再有意施压，柔声道：“阿澄, 我知道你不并想，我也知道你身后还有你一人撑起的江家。可是你我都明白，长大是一件多么身不由己的事情……”

忆君_惘然（作者）失踪人口回来更文盒盒盒盒

忆君_惘然（作者）对了，章节里的那句

忆君_惘然（作者）“这个世界远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在黑白、对错之间有大片的灰色地带，而大部分人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地带”

忆君_惘然（作者）原句出自《我们的少年时代》^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