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第三.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踏上了行往清河的征程。作为礼节，我们还“顺便”去拜访了聂导。

　　不净世的侍卫很少，所以见到聂导倒是挺容易的。我三步并作两步跳进了前厅，聂怀桑把手中的扇子摇得飞快，但冷汗却止不住的流。

　　我嘴角上扬，行礼道：“聂导！”

　　经过了我整整十三年的“熏陶”，聂导表示已经习惯了。他回以微笑：“忆然姑娘，江兄呢？”

　　用我聪明绝伦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聂导缓解尴尬的标准姿势and语气。我退到一边，让他看见从门外走来的江澄一行人。

　　聂导笑着，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了，我都能看见他额前细碎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江澄走了进来，聂怀桑上前行礼，道：“江兄，今日怎得空来我这不净世？”

　　江澄回礼：“我带自家小辈出来游历一番，路经清河，便来此拜访。”

　　我和金凌站在一旁，只想要江澄和聂怀桑聊快点，早点儿结束了这尴尬的气氛。好容易等到江澄起身欲行，聂导还客套了一下，想留我们在这里吃个饭！？

　　话说，聂导，你都不觉得尴尬吗？我站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

　　江澄找了个理由婉拒了聂怀桑，领着我们离开了不净世。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向聂怀桑，现在估计所有人都还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不学无术的聂家二少吧。唉，已经变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变了，都随同时光销声匿迹了。

　　他似乎出于到了我的目光，将视线转向我，温润一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还是那般的单纯美好……　　

　　我回以微笑，转身跟上了江澄。

　　我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些伤心的感慨全部从脑子里甩出去。自言自语道：“既然已知回不到过去，为何还存有幻想……”

　　前面的江澄微微一怔，侧头望向我，我全然不知他情绪的变化，对他笑了笑。他嘴角勾起，不知是释然还是自嘲，继而目视前方，兀自向前走着。

　　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出现两个字：孤独。

　　也许，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会是孤独的一个人。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终将离她而去……

　　独持一家，刻骨三毒，至亲五位，余生一人…若我能陪他到永远，那便好了……

　　出了不净世，找了个比较近的客栈便住下了。中途金凌离开了一下，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估计是见到忘羡了。

　　午饭时，江澄和金陵不知因为什么，又吵了起来。然后今年带着仙子负气离开。

　　江澄虽然表面上很生气，嘴上一直说着“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但是他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金凌的。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食欲丝毫不减，对江澄道：“阿凌已经不是小孩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咱们有时候还是要顺着他来。”

　　江澄不悦：“怎么？难道还要宠着？”

　　听到这话时，我差点没噎着：“咳……咳！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不是放任自流！”

　　大江舅舅，我jio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一整个下午，我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无聊到翻民间话本的地步了。翻到一本讲射日之征的，还附带了一张夷陵老祖镇鬼图，《山海经》画风了解一下！什么玩意儿啊？

　　后来知道有个门生传话说江中主要清点人数动身去夜猎，我才下去。屁的夜猎！明明是去找金凌！

　　刚准备出发去找金凌（划掉）夜猎，那小子就回来了。江澄愠怒道：“说你几句，你就跑的没影了。你是大小姐吗？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金凌虽说理亏，但还是受不了江澄的臭骂，抱怨道：“我不是已经没事回来了吗？别念我了！”

　　他们又对着吵了几句，我才想上去劝阻一下，就听见深巷中传来一声犬吠，是仙子！然后魏无羡“啊”地一下在我面前扑了个街（gāi）……

　　魏无羡与众人面面相觑，转身想逃，奈何紫电已经缠住了他的小腿。

　　江澄非常随意的踹开了一个快要打烊的店铺，那架势，简直就像要把魏无羡当众剖尸一样。向店主大致解释了一番，又使了银子，才将局面稳定了下来。

　　咳……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江澄将魏无羡拖入房间里“谈心”，而我和金凌站在大堂前，一左一右，活像两个门神。

　　见金凌面露犹豫之色，便笑道：“阿凌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他沉吟片刻，对我道：“阿姐，你说这世上有绝对的坏人吗？”

　　我答道：“当然没有了。阿凌，有时候眼见耳听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跟着自己的心走便好了。想做什么便做吧，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金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会意，敲门大声喊道：“舅舅！我有事同你说！”

　　江澄一脸窝火的掀开了门：“快说快滚！”

　　然后金凌脸不红心不跳的骗江澄说自己看到了温宁，我不应和，也不拆穿，只是静静的当个看客。倒是魏无羡，和稀泥和得可欢了。

　　之后江澄带着门生杀气腾腾的冲出了店铺，向金凌说的那个方向去抓鬼将军了。

　　金凌将门口的门生分散的七零八落，将魏无羡放了出来。我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一片树林里，听他们说话我倒也不参与，在一旁帮他们望风。

　　魏无羡拍晕了金凌，将恶诅痕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我看向他，他此刻是背对着我的，我道：“魏无羡……”

　　他先是一怔，回头笑道：“都十三年了，阿宛你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不答，眼角的泪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落入土中，连同滚烫一起被掩埋。

　　他敛起了笑脸：“阿宛，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胡乱拭去脸上的眼泪，装作不在意：“挺好的，也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吧。”

　　我从魏无羡手中接过金凌，四处张望了一下，道：“你快走吧，一会儿江澄回来了就来不及了。”

　　魏无羡眼中星光闪闪，依旧同十三年前那样张扬，肆意。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慌乱的低下头，像一个被批评了的、不知所措的孩童。

　　须臾，只听他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对不起，十三年前我终是没有回来，把你们留在乱葬岗；谢谢你，还愿意不计前嫌的帮助我。

　　我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像决堤般汹涌了起来，我转身，不再去看他，微微哽咽道：“走吧，记得待含光君好些，他等了你十三年……”

　　听到他的脚步声已渐渐远行，我才回头看向他，低声呢喃道：“愿你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