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下

王希尔看着面前那套被盘的包浆极厚的快板儿有些无语，而他身边的同学正试着按照刚才高峰老师说的要点进行练习，练习一套基础快板词，只是为了让他们明白快板儿的正确手势。

高峰看着王希尔撑着自己那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快睡着了，于是高峰总教头清清嗓子，“王希尔，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么？”

王希尔坐正起来摇摇头，一张雪白精致的小脸上有些茫然。

高峰老师点点头，“那么，我们有请王希尔同学为我们展示一下快板词，可以吗？”

同班的同学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毕竟是最小的小孩儿，高峰老师看着和善其实也是个严厉的主，怕小孩儿出了差错被骂的眼泪汪汪。但是在这后令人惊讶的事情就发生了。

王希尔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父亲给他准备的那一套合他手大小的四年楠竹制的快板儿，“叫列位您真帮忙，楞说同仁堂旁边有豆腐房

同仁堂，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就好比神手自在王……”一套流畅的《同仁堂》就被王希尔打出来了，不带卡顿，流畅无比，甚至比许多云字辈的娃娃腿功夫的孩子也不差哪儿去。

震惊的高峰老师直接表扬了王希尔，他的同学们纷纷鼓掌，王希尔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几乎能走的时候就会打快板儿了，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背贯口了。祖母对他非常严格，在基本功上，他有自信能超过传习社绝大多数人，所以只是打一套《同仁堂》而已，并没有让他觉得多稀罕，反而对传习社的教学水平和进度产生了一些许的怀疑。

或许祖母是对的？自己待在家里也能学会更多的东西？----然而这种天真的想法在接下来的基础课上被彻底打击成了粉末。

栾云平老师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的时候，王希尔还在和李冬说着话，被栾云平那冰冷的目光一扫立刻就不敢动了，这位老师兼职总队长和德云社大管家，并不是什么慈祥的人，他乌黑的头发与深刻坚毅的五官让王希尔相信这位老师是一位极为难缠且严肃的人物。王希尔完全没有想到，传习社里不仅教导学生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相声演员，基础知识也是重中之重，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发音断字背贯口，从小练习过无数次的开扇，现在拿起扇子的时候手还在发抖……

栾云平摸了摸下巴，看着王希尔那偏灰色的眼睛和熟悉的五官若有所思，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东西。王希尔低着头艰难的回忆着之前背过的唱段，他甚至有些忘记《叫小番》的嘎调怎么发声了，一时之间手忙脚乱。栾云平盯着他毛茸茸的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孩子如何搞砸他的课堂作业。

栾云平张了张嘴：“我居然有幸能看到一个学生如此草包，似乎他毛绒绒的头发表现出来的是他的内涵，因为他脑袋里都被塞满了蒲公英。”

王希尔心情掉到了谷底，脸色苍白，他知道一定是自己有哪里出错了，在唱《探清水河》五更的时候。

“真是无知的蠢货。”栾云平鼻子发出一声带有不屑的响声。课程结束以后，老师给王希尔布置了罚抄作业，他需要在第二天递交整整十遍《探清水河》完整的词儿。王希尔垂着头觉得无比沮丧却又无可奈何。

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王希尔决定回去后先认真的抄写太平歌词本儿，至少要先把本子上面的东西先弄懂。

正这么想着，他下楼的时候突然碰上了一个人。王希尔正在想事情差点撞上，看清楚那是谁以后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准备与他错身而过。

曹阳心里跳了一下，感觉这个孩子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那种说话的语气似乎曾经听到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他看见王希尔似乎有想走的意思，下意识的想去挽留:“王希尔，我想问一下，你这次十月小测有没有……”

“好吧……我还在想可怕的小怪物在上完基础课之后是不是又因为他愚蠢的要死的大脑而迷路了，但看来是我想多了。”一个高傲的声音突然凭空出现。“学长，不好意思，这个小孩儿是我这次小测的搭档。”

“角儿！”王希尔一扫之前和曹阳在一起时客气的样子，直接往声音出现的地方欢快地扑了过去，“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是来接我的吧！”

张九龄又被狠狠地扑住了，他原本的优雅与骄傲突然一下子就被打断了以至于脸上出现了一阵空白，他把王希尔大力拉开:“注意你的礼仪，小怪物。”

王希尔傻笑成一朵发发，他仰头说:“我饿了嘛，我们去食堂吃午饭好不啦？”

“你这就知道吃的小怪物。”突然之间张九龄记起现场还有人在，他抬起头望向曹阳:“不好意思，学长，我要带这个小怪物去食堂吃饭了，先告辞了。”

“好的，再见。”曹阳点点头。其实从一开始王希尔快乐得如同小狗扑过去找主人的时候，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点儿空----他意识过来，这个可爱的小朋友已经是个张九龄的小粉丝了。

要是在平时，张九龄看到周围没人，估计会开口撅一下曹阳，但今天身边还有一个张着星星眼叫饿的小孩子，他突然就不怎么想撅人了，手上加大力拽着王希尔就往前走，一大一小一个白皙一个黝黑，两个男孩儿就这么绕过曹阳走开了。

王希尔被拽的有些走路不稳，他倒是不生气，一边踉踉跄跄的走着一边很开心的说:“角儿，你怎么想到要来接我呢？”

张九龄面无表情的狡辩:“我没有想要接你，我只是在隔壁刚上完课，碰巧路过而已。”

“呵呵，我不信。”结果刚说完头上就被重重的打了一下“嗷呜！”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和别的学长搭话，不然我就把你吊起来挂在宿舍楼的大门上。”张九龄脸上有点不好看。

王希尔实在是腿短走的不去张九龄快，再加上一直被拽着走重心有些失去平衡，被张九龄打了一下后突然往前一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张九龄被吓了一跳，立刻停下来看着他，所幸王希尔今天穿的长袖，除了手掌擦红了一些根本没有哪里受伤，王希尔常年跟着父亲在外露营野炊，这点根本不算什么。于是他自己立刻就爬了起来吹了吹手上的灰，他有些不好意思以为张九龄会嘲笑他笨得要死。结果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张九龄脸上的表情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王希尔小心翼翼：“角儿？”

张九龄沉默了，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低估了这个小怪物的脆弱程度，原来这样小的小孩子哪怕是走路快一点都是会摔倒的吗？自己小时候也没有像他这样啊？他皱起眉盯着王希尔，心里想着刚才被他打得摔倒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分外弱小可怜，不知道为什么扎的有些不舒服。

张九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走吧，午饭要错过了，你不是饿了吗？”

“嗯嗯”王希尔以为他又要走的很快，于是下意识牵住了张九龄的一片衣角，但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走得衣服都要飞起来的他此时却走的如此缓慢。

张九龄任由他牵着自己，感觉到这个小孩估计是真的在依赖自己----这种感觉不坏。他想了想:“下午你有课吗？”

王希尔诚实的摇摇头:“没有呀！”

“那空出来，你该好好练习了，我下午上完课会来检查你的进度。”

“练习什么？”王希尔有些茫然。

张九龄突然停下来，眼里的神色突然有些危险，“我以为……在昨天晚上你如此热情的邀请我和你搭档参加小测以后，会为了不让我们俩出丑而努力练习如何做好一个捧哏。结果你似乎忘了这件事，小怪物，你在耍我吗？”

王希尔的眼睛一下子张大了，对啊，他还需要参加小测，他还没有做过捧哏呢。王希尔顿时有些沮丧：“可是，栾云平老师罚我抄歌词，明天就要交给他。”

张九龄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假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恕我直言，若是你小测那天让我的包袱掉到地上，我就真的把你踹进池塘里喂鱼。”

作者曹阳：曹鹤阳本名，2008年入科